老僧喝完茶水,转头望去,炎炎夏日,骄阳烧烤人间,世人难得清凉,断断续续说着感慨。
“末法时代,天下之人,如旱歲之草,皆枯槁无润泽。”
“道理,还是要讲讲。”
“佛法,是僧人道理。礼仪,是儒生道理。道法,是道士道理。其实都不坏,何必拘泥于门户,对,便拿来,吃进自家肚子嘛。”
陈平安视线从竹简上移开,抬头
老僧又说得远些,“禅宗棒喝,外人仍然觉得诧异,实则棒喝开悟之前那些苦功夫,常人看不见罢,看见也不愿做罢。成佛难不难?当然难,知佛法是难,守法、护法和传法,便更难。但是……”
老僧突然停下言语,叹口气,“没有‘但是’,既然贫僧个向佛之人,自己都做不到,为何要与你说那远道理呢?”
陈平安笑道:“但说无妨,道理再远,先不说去与不去,能够知道它就在那儿,也是好事。”
老僧摆摆手,“容贫僧歇会儿,喝杯茶润润嗓子,都快冒烟。”
老僧喊声,不远处座精舍内,有个看似低头念经实则打盹小沙弥,猛然睁开眼睛,听到老僧言语后,赶紧去端两碗茶水给住持和客人。
不对。”
老僧继续道:“但是朝堂上党争,你要是软弱,讲这套大道理,多半会死很惨,委实怪不得那些做官读书人。既然如此,是不是可以说,贫僧这通话,绕圈,全是废话?为何要说呢?”
陈平安笑着摇头道:“有位老先生,跟说过类似道理,他教要万事多想,哪怕想大圈,绕回原点,虽然费心费力,可长远来看,还是有益。”
老僧欣慰点头,“这位先生,是有大学问。”
陈平安手指摩挲着那支翠绿欲滴小竹简,轻声道:“有次老先生喝醉酒,醉眼朦胧,看似是在问,可其实大概是在问所有人吧,他是这说,读过多少书,就敢说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见过多少人,就敢说男人女人‘都是这般德行’?你亲眼见过多少太平和苦难,就敢断言他人善恶?”
不远处有棵参天大树,树荫浓密,停着只小黄莺,点点啄啄。
陈平安喝茶快,老僧喝茶慢。
陈平安笑着将茶碗递还给小沙弥,老僧还未喝掉半碗,陈平安就低头拿起那支竹简,左右两端,都有丝不易察觉印痕。
陈平安看左看右看两端。
竹简就像把小尺子。
老僧感叹道:“这位先生,定然活得不轻松。”
陈平安突然想起事,始终想不明白,好奇问道:“佛家真会提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事吗?”
老僧微笑道:“回答之前,贫僧先有问,是不是觉得此言即吓人,又别开生面,但是咀嚼番,总觉得是走捷径,不是正法?”
陈平安挠挠头,“连般佛法都没读过,哪里清楚是不是正法。”
老僧哈哈大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世人只看捷径,匪夷所思,殊不知真正玄妙,在于悟得‘屠刀在手’,是谓‘知道恶’,世间百态,很多人为恶而不知恶,很多人知恶而为恶,说到底,手中皆有把鲜血淋漓屠刀,轻重有别而已。若是能够真正放下,从此回头,岂不是桩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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