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着双手在牢房里踱步,黑衣从者在铁栏外雕塑般站着,纹丝不动。风帽下,他还罩铁面,完全看不到脸,也无所谓表情。囚犯们不敢大声呼吸,隔着铁栏望着彼此,等看着这个威震东陆英雄人物如何死去,他们这样已经送别好些狱友。外面雨更急,风雨声里,息衍脚步清晰而舒缓。
他转到第四十圈时候,狱卒回来。油布雨披没能帮上大忙,狱卒浑身都湿透,他用南淮乡音骂骂咧咧,把包东西放在黑衣从者面前。黑衣从者冷冷地看眼狱卒,以刀鞘扒拉着那些东西,件件地看清楚,点点头。狱卒也不打开铁门,从铁栏里件件东西往里递。
息衍打开酒罐闻闻香气,又翻检油纸包,看到是玫瑰花生、梅子蜜饯、砌香樱桃几样果子,摇摇头叹口气:“这酒倒是陈酒,这果子都是甜,怎下酒?下酒好物是肥瘦合度猪头肉、炸得酥脆鸭皮、几片咸猪腿,花生该炸过洒点细盐,牢头你买这些,看就是不喝酒人。”
狱卒肚子火气没处发,刚要瞪眼,被黑衣从者伸手阻止。
“下酒东西不好,可以再去买来。”他低声下令,“按息将军说,猪头肉、鸭皮、咸猪腿、咸花生。”
不恨?为什?”
“因为你和哥哥样,都是神之祭坛上牺牲。”黑衣从者淡淡地说。
息衍沉默会儿,笑笑:“你修为上差点,不过说话讲理,脑筋清楚,这个就比你哥哥强得太多。不必废话,对个将死人,是否能满足最后要求?要张三十六弦箜篌,壶酒,些吃东西,个女人,会吹笛子。在奏琴时候,她能用笛子为伴奏。”
“去紫梁街上,为息将军买壶酒,些吃东西,买最好。还要张用过老箜篌,三十六弦。”黑衣从者对狱卒下令。
狱卒看着外面瓢泼大雨,心里十万个不愿,却不敢对这位帝都钦差多说什,只觉得这钦差比起上次那个可难伺候得太多。他把油布雨披罩上,咬咬牙出门去。
“免。”息衍摆摆手,“要死人,为点下酒小食婆婆妈妈,只会让人耻笑……好箜篌!”
他抚摸着那张老箜篌,啧啧赞叹。箜篌式样普通,也没什铭文,想必不是什很值钱货。同样东西在街头卖,全新不过值几个金铢。这张怕是有几十年,被摩挲得太多,表面很多地方漆都被磨去,却光滑得像是深褐色琥珀,泛着层柔光。息衍细细地调弦,看起来爱不释手。
“不知是哪个老琴师用过,好木头
息衍微微点头:“用过箜篌好,你是个懂琴人。箜篌如白玉,不磨不成器。可那个会吹笛女人呢?”
“雨很大,现在去找个会吹笛女人,时间太久。”黑衣侍者从自己衣袖中拿出支褐色短笛,“能够吹笛。”
“好!”息衍笑笑,“辰月吹笛,天驱奏琴,将军临阵,拔剑生死。”
“老息你这是要死……”老囚犯在隔壁听着,看着眼前盘没有下完双陆,想起自己这些天来和这个狱友隔墙下棋几分交情,忽然涌起兔死狐悲心情,不由得拿袖子擦擦眼睛。
“每个人都会死。”息衍站起来,“可不要弯下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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