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衍箜篌声忽地顿,翻上新高,同时放声而歌:
“人寿百年尔,谁得死其所?
有生当醉饮,借月照华庭。
不见万古英雄曾拔剑,铁笛高吹龙夜吟;
不见千载胭脂泪色绯,刺得龙血画眉红。
。”息衍淡淡地说,“大概用这琴人已经死,后辈不懂事拿出来卖吧?否则弹琴人,谁能舍得这样张老琴?”
狱卒没说话,心里却突地跳。这张琴是他冒着雨去敲个老琴师家门,便宜价买回来,那个老琴师以前常在街坊里说书,讲蔷薇皇帝那几卷老故事,赚几个小钱,活得很是潦倒,上个月刚死,儿子留着这张琴没用,个金铢就卖给他。
息衍指尖在弦上挑,羽音清冽,衬着外面雨声,忽股寂寥慢慢地漾开。他神色变,不再笑,目光寂寂地看向窗外黑暗,看着雨水打在窗台上飞溅。忽然间,他显得有些苍老,这时候他才真像个三十多岁人。
“你说你那样人,本来就该在四处像孤魂那样游荡,只是不小心进牢笼,”息衍幽幽叹口气,随手理弦,“其实每个人何尝不是不小心进牢笼,从此就不敢出去……”
狱友们都扒着铁栏看他,觉得这个素有英雄之名狱友莫非死到临头发疯病,这说话,倒像是有什人坐在他对面似。
……”
笛声中断,黑衣从者拔刀,刀色生青,刀身笔直,刀镡中那粒铁珠急震,发出令人悚然锐响。他伸手从背后摘掉大氅,露出浑身铁鳞甲,每片乌铁上都隐隐透着冰丝花纹,那是淳国特产冷锻鱼鳞钢,风虎铁骑便是使用这样钢材打造铠甲。黑衣从者打开死牢大门,看眼外面瓢泼般大雨,提刀缓步而出。
他背后,息衍箜篌声越发高亢,仿佛十万甲兵列阵,十万战马躜蹄,十万长刀轰鸣于鞘中。
黑衣从者打根火把,可是火光不够穿透黑暗。他环视周围,隐隐约约六条黑影站在雨里,对他呈包围之势。没个人打伞,因为他们需要紧握武器,两个人持刀,个
“庙堂既高,箫鼓老也;
烛泪堆红,几人歌吹。”
息衍曼声长吟,手中三十六弦历历而动,如屈指扣古木,拔刀击堂柱。忽然他十指飞动,声如裂羽。黑衣从者在同时吹响短笛,笛音出奇清澈,隐隐有白毅箫声里那股清刚。他在笛子上想必用功很深,笛声尾随息衍箜篌声而走,绝不喧宾夺主,却也不落下分毫,仿佛并飞白色凤凰以极高速度切开浮云,而后同掉头俯冲入海。周围那些囚犯在音律上都谈不上什造诣,可也能听出笛声和箜篌声似乎和谐却又交织缠斗,分毫不让。
箜篌被息衍催动到极点,不再是白色凤凰华美端雅,而是如只直冲天顶巨鹰。笛声也随着扶摇直上,不肯有丝毫落后。黑衣从者口气极长,笛声几乎不受呼吸制约,可此时那管细竹却拢不住笛声,笛声像是条挣扎着要摆脱束缚龙。囚犯只觉得照这口气吹下去,那笛子就怕要裂,那三十六根弦也怕要断,不知个钦差个死囚到底玩什把戏。笛声箜篌声已经压过风雨,每个人都揣着不安,隐约觉得有什危险正在逼近。
是,绝大危险,就像是黑夜里游动黑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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