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相微沉吟,道:“弟子在此站立日夜,夜观繁星而日见青天,至此刻繁华消退旭日东沉,只残留些许余光照耀西天。不觉得心头竟有悲伤,人生如此,光阴如此,天地万物尽数如此,弟子时竟不知生在这天地之间,如此渺小似沧海粟,生有何意?”
普泓上人点头道:“你果然有过人之智,徒儿。这天地万物,皆有其本身命数所在,是以虽千变万化,终有其不可违逆天命之道。你能从这日升日沉间领悟到这层道理,已经是很不起。”
法相恭恭敬敬向普泓上人行礼,道:“多谢师父夸奖,弟子不敢当。只是弟子虽然稍有所悟,心头之惑却反而更多更大。弟子不解,既然天命已定,万物终究凋谢,这无数世人忙碌生,纠缠于人世恩怨情爱,却是为何?佛说普度众生,众生亦皆可渡化,但众生却未必愿为佛所渡,这又为何?难道佛说西天极乐世界,无怨无恨无情无欲,竟不能吸引这芸芸众生?弟子愚昧,请师尊指点。”
说罢,法相低下头去,合十念佛。
普泓上人注视法相许久,缓缓点头,面上露出丝笑容,却没有立刻回答,反是看向法相刚才所眺望之西天晚霞,注目片刻之后,道:“你刚才所看,可是
悠悠晨钟,沉沉暮鼓,须弥山沐浴在缥缈云气之中,从初升旭日到傍晚残霞,天际风云变幻,白云苍狗滚滚而过,时光终究不曾为任何人而停留。
天音寺雄伟壮丽,雄峙于须弥山上,仿佛位慈悲巨人望着世间,无数凡人在清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对着佛庙殿堂里神像顶礼膜拜,诉说着自己或喜或悲心愿,企求着神明保佑。千万人来、汇聚,万千人散、离别,日复日,从来不曾改变,聚聚散散般岁月。只有那庙中神佛金身神像,殿堂前不灭明灯,袅袅烟火,看尽世事沧桑。
鬼厉,又或是当年张小凡,再次进入普智神僧法身遗体所在那间小屋,又过去日夜,在这中间,那个小屋之中没有丝毫动静。普泓上人间中曾经到过屋外小庭院中,驻足良久之后,又在叹息声中离开。
只有法相自从鬼厉进入那个房间之后,他就直站在屋外庭院之中,以出人意料之外耐心守候着。
谁也不知道,法相为什要站在这里,但是包括普泓上人在内,其他天音寺僧人都没有开口向他询问,而法相也直就这孤单而坚持站着,似乎在等待着什。
残阳如血,映红西边天际晚霞,远远望去,云彩边缘上似还有层细细金光,十分美丽。天地美景,其实本在身边,只在你看与不看,有心与否。
法相眺望远方晚霞,怔怔出神,站日夜他,清秀脸上似乎没有丝毫疲倦之意,反是清澈目光之中,闪烁着深邃智光。
“你在看什?”突然,个声音从他身边响起来,法相陡然惊,从自己思潮中醒来,却见是普泓上人不知道什时候又来到这个庭院里,正站在自己身旁,微笑望着自己。
法相合十答道:“回禀师父,弟子正眺望西天晚霞,忽有所悟,乃至出神,不知师父到来,怠慢。”
普泓上人微笑道:“区区俗礼不必在意,倒不知你从那西天晚霞之中,所悟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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