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鞅有些闷闷不乐,心思还在今早与家宰尹铎那场争吵上。
与诸侯外交之权,原本牢牢掌控在现任晋国中军将、执政卿范鞅手中。但范鞅垂垂老矣,才不得不下放权力,让给年富力强赵鞅。
于是这次接待宋国大司城乐祁任务,在赵鞅看来,就得由他来管辖。
不过家宰尹铎却不这看,他认为这不合规矩,还是谨慎些好。
赵鞅耐着性子,对这位老臣苦口婆心地劝说:“尹家宰,范伯已经执政多年,他与中行氏道,交通外国,甚至与成周刘公、鲁国三桓以国书来往。你看如今之势,要想在朝中立稳脚跟,哪能不结外援?何况宋国大司城为人方正,是个君子,与也有十多年交情,怎忍心看他被冷落在东门馆驿。”
自三代以降,便有东门迎客说法,所以晋都新绛馆驿也设在东门之外。
在晋平公时,郑国子产前来向霸主献贡物,因为晋人怠慢,以皂隶之舍待之,子产索性把驿馆围墙和大门给拆。晋侯派负责宾客迎送“侯人”气呼呼地前来问责,却被春秋第嘴炮郑子产通抢白,驳得无话可说。晋国当时执政赵文子,也就是那位“赵氏孤儿”只得从善如流,扩建驿馆,倒也显示出大国威仪。
按照晋国主持会盟时立下规矩,与盟各国每年需派遣使者至绛都重申盟好之意,算来各国使者入绛就在这几日,但今年东门馆驿却副冷清,彻底没晋文公、晋悼公时车水马龙。
想来也是,晋国霸业已然凋零,齐国、郑国早就背盟,自成系不说,还妄图拉拢卫、北燕等向追随晋霸主小国。如今还忠于晋国,也仅有泗上宋、鲁。
所以当宋国大司城亲自入朝晋国时,侯人们可谓是松口气,庆幸今年总不至于让馆驿空空如也。但随即他们心又提起来,因为此时晋国朝堂发生些动荡,老迈执政卿范鞅因为外交之权被赵氏所夺,便把私人恩怨发泄到无辜宋人头上,将宋国使节整整冷落三天,不予接见,也不引领他们朝拜晋侯。
“如今诸侯唯独宋、鲁事晋,宋公知道晋国六卿不和,派他出使定有试探之意,就是想看看晋国朝政究竟哪家说算。便是赵氏不派人迎接,范、知、中行、韩、魏也迟早会派人去攀附。到时候乐祁大夫住在其他卿族宫中,宋国与其他卿族交好,赵氏孤立无援,悔之晚矣!”
那山羊胡子尹铎
宋人就这尴尬在馆驿里住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忐忑不安。
然而今天,却有只玄色队伍从城外赵氏之宫开来,亲迎于馆驿之外,有眼力国人都认得出,这是上军将赵鞅仪仗。
大概是对执政冷落重要盟友看不下去吧?国人们纷纷赞叹,晋国总算出个做实事卿士。
人群中各卿族眼线也在琢磨这其中政治意味:赵鞅在六卿中排位第三,却绕过两位职位更高上司,甚至绕过晋侯,直接前来交接宋人!
此时赵鞅,正挺立在华丽驷马战车上,他年过四十,头戴游猎皮冠,美须及胸,身犀甲戎装,系条手掌宽饰玉软革腰带,手扶带穗饰青铜武剑。身侧车右则为他捧着昔日平“王子朝之乱”后,周天子御赐雕漆玈弓及雁翎羽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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