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百姓自发摆摊外,乡市里最好位置,则是被卖铁器和盐官吏占据。
就任弘所见,两侧摊位上卖,多半是谷物,眼下正值秋收,今年敦煌郡还算风调雨顺,收成不错,百姓急着将粟、黍、豆、麦换成钱,好应付口赋,哪怕粮价贱点,也得咬着牙卖掉部分。
而粮价说不准,秋收完后,粟能便宜到五六十钱石,等入夏青黄不接时,麦子也能卖到百余钱。毕竟敦煌不是产粮大省,有限粮食还优先提供屯戍部队,没法和关中超便宜粮价相比。
破虏燧不缺粮食,任弘只买两袋磨好细麦面。
此外更多些,便是布匹,男耕女织,天下之大业也,这是除粮食外,普通庶民家庭能出产唯商品,绢帛是很贵,任弘问个卖布大姐,匹白素竟卖700钱!另匹成色差点绢则要价450钱。
缝制套成人男子夏衣,大致上需用布匹,冬衣理当加倍,所以若是直接买做好丝帛成衣,就更贵,整套单襦纨履,竟卖1250钱!
县、乡。
距离任弘他们最近敦煌县北乡,就在哈拉齐湖南岸,相比于后世这个大湖度干涸,乡邑在沙漠侵袭下破败衰落,现在北乡仍是水草丰饶,人丁兴旺。
虽然汉人小农大多自给自足,但交换需求是永远存在,最起码要换得缴口赋钱,所以有人地方就有集市,不等任弘他们走近,熙熙攘攘声音便从远处传来。
乡市比不县市,没有墙壁将其圈起来,只是沿着北乡邑外条街道开张,两侧摆摊位,有直接连摊位都没有,贩夫贩妇蹲在地上,面前摆张席子,将要卖货物往上放,就开始吆喝,像极后世农村赶集。
赶集土路狭窄,却挤满人,张千人只好将车停在外头,任弘和吕广粟则艰难挤进去。
苎麻布、葛布便宜些,匹100到200钱不等,但整套衣服下来,也得四五百钱。
“敦煌少桑麻啊,衣裳太贵。”
吕广粟也不由抱怨,个燧卒每月口粮,才能置办身粗麻布衣,每日巡视行走磨损严重,所以他们经济压力确实不小,穷点,套衣裳得兄弟姊妹轮着,谁出门谁穿,到冬天,最好就别出门,好好屋里挤起吧。
“多亏燧长带吾等破获大案,众人能过个好年。”
吕广粟边说着,边很大方地置办整整三套冬衣,分别是给自己,给母亲,给兄长吕多黍。
左右摩肩擦踵赶集百姓里,有荆钗布群年轻村姑,她们边跟商贩询问铜鉴、胭脂价格,讨价还价,边偷眼去看容貌不差,身材魁梧,还显然是个小吏任弘。
男人则让鬟发孩童骑在肩膀上,孩子们手里捏着黏黏饴糖往嘴里塞,还有拄着拐杖白发老者都来——老人其实更喜欢热闹。
“闾巷悬伯,阡陌屠沽,无故烹杀,相聚野外,负粟而往,挈肉而归,和后世真区别不大啊……”
任弘贪婪地呼吸着这烟火气,在烽燧守久,每天面对枯燥工作和空阔荒野,人会变得有些呆滞,只有来到里闾乡市,才好像重新回到人间。
同时也更加明白,他们这些边防战士在烽燧日复日戍守,为不就是守护塞内这平静市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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