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关中人二十余岁年纪,穿着身武吏打扮,头裹黑帻,穿着身件黑白相间皮裘,腰上挂着柄环刀,打量龙耶干芒道:
“你就是龙耶部豪长之子?那个年前被先零羌灭掉,举族卖为奴婢龙耶部?”
这段往事如此刺耳,仿佛让龙耶干芒回到那个充斥着鲜血与火光夜晚,他狭长黝黑脸绷紧,握紧拳头,重重颔首:“是,就是龙耶部豪帅东芒之子!”
他们羌人讲究父子联名,儿子会继承父亲个字。
芒,这是龙耶干芒父亲,
这金城县位于狭长大河谷地中,沿着河流修筑北城墙,秋后发大水时冲垮部分,如今正抓紧时间修缮。汉人武士是勇锐,但其平民却是羸弱,必须将自己关在厚厚城池里,才能得到丝半点安全感。
他们在怕谁呢?龙耶干芒有时候会想。
怕冬天时山里饿疯成群结队出来袭击牲畜野狼,还是远在西方五百多里外西羌?亦或是每顿都吃不饱,瑟瑟发抖挤在土窖里奴隶刑徒?
他想起自己偷藏那把钝刀,每天夜深人静时磨磨,然后藏在睡觉地方,或许逃走时机,就要到。
“龙干芒,出来!”
龙耶干芒听人过这样个传说:“几十年前,汉人在筑金城县时,掘出许多黄灿灿金子来,故称之为金城。”
可他来金城县年,作为城旦挖许多沟渠,补好几处墙垣,刨出土堆积成山,昔日挺拔腰都有些弯,却连粒金子都没看到。
今日,终于见到点反射冬日阳光东西,龙耶干芒躬身拾起,却不过是块河边常见马牙石。
他无奈地笑笑,将其握在粗糙手掌中,心里有些苦涩。
没错,就像他们这群沦为奴隶羌人,永远得不到自由般,金城郡地里,也永远挖不出金子。
吃饭时候,龙干芒正将属于自己那份沾满糠壳糙饭分给族人,却听到小吏呼喊他名。
他皱皱眉,没有回应,直到小吏又喊次,才起身道:“叫龙耶干芒,不是龙干芒。”
“你这叛羌!”
小吏在家里很温和,面对刑徒隶臣时却十分易怒,正欲打他几下,却被身后远道而来关中官吏喊住。
“贵人点名要买他,你若打坏,算谁?”
这走神,身后便有鞭子狠狠抽来,破空声听着吓人,却没打在龙耶干芒肩头,而落在他旁边,个身形瘦小汉人刑徒身上——他或许是太累,竟扶着铲靠在墙边喘息。
监工皂衣官吏并非凶神恶煞之人,只是个面相普通小吏,在里闾中也能笑着与人交谈,对待妻儿邻居十分和蔼。可手里有木棍,就不同,若刑徒奴婢们惹怒他,小吏也能毫不留情地往下抽,直打到那小刑徒求饶,他才收手,大声呵斥众人道:
“别偷懒!今日若修补不完这面墙,便没有吃食!”
埋头干活奴婢刑徒都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只能从发式分辨其族属:扎着发髻那半,是从内郡远徙来汉人罪徒,披散着头发或扎成辫子那半,则是在羌人内战中失败者,被当成奴隶卖给汉官。
因为言语不同,羌人最受欺辱,作为少数知晓汉话人,龙耶干芒也只有余力护着几个族人,却管不其他人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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