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廷尉下令从民间收缴散播谣言文章简牍,逮捕那些积极宣扬此事“清流”之士们,邸狱里关几十人。但舆情已起,连长安九市也在议论纷纷,觉得这些年来灾害过多,或许真是大将军迟迟不归政于天子缘故。
这是霍光执政十八年来,从未遇到过重大危机,比废帝时更加棘手。他心心念念在执政期间解决匈奴问题,绝不可能自谴告老,但也为舆情所扰,这几日甚至开始落发,那白头是越搔越短。
从尚书台到两府,再到九卿百官,都十分为难,不知如何处置此事,大将军
孙会宗有些担忧:“此文是在明指大将军专权导致灾异啊。”
“不错,这些齐鲁之儒,真是丝毫不吸取前辈教训,说不准入秋后,西域都护府又要接受大批儒生。”杨恽摇头,大将军这两年对儒生们并未进行打压,但这明里暗里讽喻若是被捅上去,恐怕反而会刺激霍氏。
也能够理解,青州刺史部在这场地震中受害最深,家乡遭灾,儒生们自然是义愤填膺,非得讨个说法。
但在孙会宗提出,杨恽当年与任弘曾反驳过灾异之说,如今是否要写文章批驳时,杨恽却打个哈欠:
“急什,且再看看!”
开十余郡。
元封六年秋,再蝗。先是,两将军征朝鲜,开三郡。
太初元年夏,蝗从东方蜚至敦煌;三年秋,复蝗。元年,贰师将军征大宛,天下奉其役连年。
反正就是战争必旱,开疆拓土肯定会遇上蝗灾呗,去年旱蝗,显然和任弘在北庭与匈奴单于开战有关。
至于这次地震预示着什,文章中就更是意有所指。
……
事情与杨恽所料不差,这世上果然有头铁之人,地震消息传来第四天,个名为“严延年”侍御史,在第三天时援引这篇文章,公然上疏弹劾大司马大将军,认为他应该为旱、蝗和关东地震负责!
严延年固执不畏强权是出名,霍光刚废刘贺时,此人就上疏弹劾过大将军,说他“擅废立主,无人臣礼,不道”,霍光也没处置此人,只让他坐冷板凳。
今日严延年再度开炮:“司马主天,司空主土,司徒主人。灾异重仍,日月无光,山崩河决,五星失行,是肱股之不良也,今司徒、司空已责,唯司马未咎。”
严延年也知道这次不同上回,奏疏递上去后恐怕会被当做“妖言惑众”处理,于是他前脚才递奏疏,后脚就逃出城,等御史大夫派人上门拿人时,严延年已不见踪影。
“周时贤人伯阳甫曰,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升,于是有地震。今关东实震,是阳失其所而填阴也。”
“《易传》曰:臣事虽正,专必震,其震,于水则波,于木则摇,于屋则瓦落!”
末尾又言:“《春秋》纪二百四十二年灾异,以视万世之君。自元凤时开西域,用兵匈奴以来,日月失明,星辰逆行,山崩泉涌,地震石陨,夏霜冬雷,春凋秋荣,《春秋》所记灾异尽备!”
只差学着当初贤良文学呐喊句“霍光下台,大政奉还”。
杨恽放下手中文章,他甚至能猜出来这篇是哪几个人写,毕竟自董仲舒后,《易》、《春秋》、《尚书·洪范》起构成“天人之道”三大支柱,阴阳灾异学家们师法各异,但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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