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宣室殿门口,刘询新命令传出:“使骠骑将军剑履入殿!”
这究竟是信任优待,还是不信任故意为之呢?反正任弘知道,上个剑履上朝霍光,其家族已经凉透。
任弘也够光棍,拍拍空空如也腰间,让人转告天子:“今日并非常朝,臣忘带剑。”
那就只剩下鞋履,又推辞三次后,他最终还是脱履入内。
任弘知道,自己在玩个非常危险游戏,也知道今天这关,他必须过。
他最后笑道:“让在北阙龙舒侯过来,朕与西安侯相谈时,龙舒侯在殿外等着罢,有韩飞龙在,西安侯舒心,朕也放心!”
……
进未央宫路,任弘走过无数回,今日这距离,却显得格外长。
在公车司马门下车后,步行入内,任弘甚至在不知不觉间,学着当年大将军霍光,用脚步丈量起未央宫来,慢慢数着自己步数。
“八百,八百零。”
在传播主要靠口述手抄时代,大汉九成九士人,其实并没有选择学派权力,而是逮到什书就学什。若西安侯利用他雄厚财力,以及麾下卢九舌等经商网络人脉,将左传散播天下,对公羊、榖梁来说,这简直是降维打击。
到时候,天下将尽师左传,刘询想阻止,就只能和任弘撕破脸,或者学秦始皇帝焚书,他努力维持圣君形象,也就要崩塌。
这不是以臣逼君?
刘询有些摸不透,西安侯如此聪慧之人,背逆自己规划,到底意欲何为?总不能是真有野心吧?
“看来是时候,与西安侯开诚布公谈谈。”
今天他和刘询对话,不仅将决定左传胜负。
决定自己后半生,决定大汉未来,甚至会影响世界历史进程。
宣室殿附近树木蝉鸣阵阵,脚下地板却很凉,每日都要被宫婢勤奋清洗,还刚涂上蜡,有些滑。
宫室门在背后缓缓合上,此间除身常服戴刘氏冠稳坐中央天子刘询,再无他人,斩白蛇宝剑悬在刘询背后,自从霍氏灭,任弘归还此剑后,就不再授予他人,只置于此。
刘询手里拿着本《春秋左传正义》,抬起头时,看着趋行而入任弘,露出笑,还说句
数到九百步时,他踏上宣室殿阶梯,又过百步,阶梯尽头,身披明光铠,高大如座山未央卫尉在等着他,拱手道:“骠骑将军。”
老韩年已五十,酒量不减当年,但鬓角头发却斑白,有些老态。
本该在北阙未央卫尉跑到这直殿,任弘能第时间得到皇帝释放信号。
韩敢当还站在这,有很多意味:朕还信任你。
特地让韩敢当来此,也有丝告诫:悠着点,朕已经有点看不懂你。
刘询收起魏相奏疏,金安上正趋行来禀报:“陛下,西安侯已出尚冠里,将抵达东阙苍龙门。”
皇帝忽然问金安上两个问题:“今日谁人在未央宫内值殿?”
金安上个激灵,寒毛直竖,仿佛回到许多年前,在建章宫背摔霍家女婿任胜那夜!那时候陪天子角抵郎卫们,如今可都在未央宫中任职呢!
他按捺住心中恐惧与话语颤抖,垂首道:“是郎中令张延寿。”
刘询没有再说话,而是想很久很久,不知是在考虑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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