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淡微踉跄。芷昔是不会这样跌跌撞撞、毫无仪态。
陆景将文书换到只手上,空闲下来手轻轻地扶她把:“你若是不舒服,就回去歇歇。”
颜淡心中乱哄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茫茫然中只听见自己语声尖利而失措:“不是芷昔!为什你们都要把认成芷昔?……”陆景愕然看着她,颜淡自觉失言,转身飞奔出去。
其实她不是痛恨自己和芷昔生得几乎摸样面孔,至少师父师兄们都不会认错,她自己也不会弄错。芷昔文弱而温柔,举动优雅斯文,别人和她说话时,不会想着玩笑打岔,她说什做什就是能让人心生好感。
她确是及不上她。
她,这条命也是她,自己东西要先收拾妥当。
颜淡又将养好阵,已经能走能跑,便开始闲不住到处走走。她有几回经过衍虚宫,会听见里面传出阵琴声。她师尊元始长生大帝实则是位多才仙君,琴棋书画纵然算不上精通,也算很是拿得出手。偶尔时候,师尊对月赏花来兴致都会弹奏几曲,二师兄是武痴不喜欢杂学,而颜淡则是完全没有学音律天分,张上好七弦古琴能被她拨拉出弹棉花调子。大约是她拖累芷昔,芷昔虽然能弹几支简单曲子,那音律却是跑得千奇百怪。
她站在衍虚宫墙边,侧耳听着里面琴音,音色很正,只是弹琴人很是手生,中间还夹杂着断弦杂音。如此听几回,颜淡实在忍不住偷偷溜进去,路上撞见几名端着盘子仙童,对方瞧见她,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唤声“祗仙子”便走开。
衍虚宫是应渊君仙邸,她本来不想进去,到底还是耐不住性子。
颜淡站在庭院外面,看着自己双生姊妹跪坐在琴桌前,衣袖微微滑落,露出双皓白手腕。琴桌角,正摆着只小小沉香炉,袅袅地升腾起淡淡白烟。应渊君低下身站在她身后,时不时在琴弦上轻按拨动。
之后过许久,颜淡都是安安分分,师尊到地涯检查过她功课修行,几乎每回都很是满意。这样安分些日子,便到瑶池盛会。
当年颜淡化人,也是在场瑶池盛会之上。而如今,却能够坐在那边吃桃子饮茶。她没有仙阶,自然不可能占到好位置,本想蹭着师父光沾点仙气,结果师父边上坐是东华清君,两人论道布法说得她强忍连天呵欠,最后不得不偷偷地开溜。
当声轻响,芷昔挑断根琴弦,不由皱皱鼻子,小声说句什。应渊直微微笑着,甚是耐心地换下断弦,重新调过音色。
这双人,好似从画卷里走出来般。
颜淡站许久,方才轻轻回身走开。芷昔是她最亲人,如果是应渊君话,她觉得这样很好。这世上,她最亲近人,和喜欢人,不会再有比这更好。
她路走得飞快,喉中像是有股火不紧不慢地烧,迎面碰见仙童依旧恭恭敬敬地道声祗仙子。然而她却不是芷昔。她从前从来不觉得她们长得像有什不好,这时听来却十分讽刺。
“芷昔仙子?”陆景捧着叠文书迎面过来,瞧见她从身边慌慌张张地擦过,停下脚步好心地问句,“你不舒服,走得这般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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