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破延并不知道,他和崔六郎这番小动作,被不远处望楼上武侯尽收眼底。
望楼是栋木制黑漆高亭,高逾八丈,矗立在西市最中间,在其上可以俯瞰整个市场动静。楼上有武侯,这些人都经过精心挑选,眼力敏锐,市里什动静都瞒不过他们。
崔六郎、曹破延从入市开始,就直被望楼严密地监视着。看到崔六郎手势,名武侯直起身子,拿起面纯色黑旗,朝东方挥动三下,并重复三次。
两个弹指之后,望楼东侧三百步开外另外座望楼,也挥舞起同样黑旗;紧接着,更东方望楼也迅速做出响应。就这样楼传楼,不过数十个弹指工夫,黑旗讯息已跨越条大街,
掮客,人脉甚广,举凡走货质库、租房寻人、诉讼关说之类,找他做中介都没错。所以他虽无官身,在西市地面儿却颇吃得开。
崔六郎笑眯眯道:“还没吃朝食吧?给老丈你捎张饼。”然后递过去张热气腾腾胡麻面饼,正面缀着粒粒油亮大芝麻,香气扑鼻。老吏捏,发现在面饼反侧深深压着枚小小直银铤。他暗自掂量下,怕不有二两,虽不能做现钱,但也能给闺女打支好簪子。
“这几位朋友头次到长安来,很多规矩都不清楚,还请老丈通融。”崔六郎压低声音道。
老吏略作犹豫,还是接过面饼,然后在过所上批个“听”,准许入市。崔六郎叉手致谢,转过身去,流利地说连串粟特语。曹破延只是微微点下头,既无欣喜也不兴奋。
在崔六郎带领下,那支小小驼队顺着槛道鱼贯进入西市。
过槛道,迎面是个宽阔十字路口,东、南、西、北四条宽巷两侧皆是店铺行肆。从绢布店、铁器店、瓷器店到鞍鞯铺子、布粮铺、珠宝饰钿铺、乐器行应俱全。这些店铺屋顶和长安建筑不太样,顶平如台——倒不是因为胡商思乡,而是因为这里寸土寸金,屋顶平阔,可以堆积更多货物。
此时铺子还未正式开张,但各家都已经把幌子高高悬挂出来,接旗连旌,几乎遮蔽整条宽巷上空。除夕刚挂上门楣桃符还未摘下,旁边又多几盏造型各异花灯竹架——这都是为今晚花灯游会而备。此时灯笼还未挂上,但喜庆味道已冲天而起。
“咱们长安呀,共有百零八坊,南北十四街,东西十街。每坊都有围墙围住。无论你是吃饭、玩乐、谈生意还是住店,都得在坊里头。寻常晚上,可不能出来,会犯夜禁。不过今天不必担心,晚上有上元节灯会,暂弛宵禁。其实呀,上元节正日子是明天,但灯会今晚就开始……”
崔六郎边走着,边为客人热情地介绍长安城里各项掌故。曹破延左右扫视,眼神始终充满警惕,如同只未熬熟猛鹰。周遭马骡嘶鸣,车轮辚辚,过往行旅都在匆匆赶路,没人留意这支小小商队。
两人走到十字街正中。崔六郎停下脚步:“接下来咱们去哪儿?是寻个旅舍还是阁下有挂靠店家?”曹破延从怀中拿出张折好纸,递给他。崔六郎先怔怔,然后笑道:“原来您都订好,来,往这边走。”他伸直手臂,略带夸张地朝右边指,抬腿前行,其他人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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