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源这个地方,县志里记载其形势:“山踞八九,水与土逼处其间,才二耳。”也就是说垦殖率仅有10%—20%。婺源居民如果单纯务农,情况会很凄惨。当地乡绅余懋衡在《北乡富敬堂记》里如此描述:“民终岁勤动,竭土之毛,自供赋徭外,所余不支数日之需。”
农民靠种田几乎活不,那只能自谋生路。而婺源县几项主要营生——茶叶、木材、徽墨、白土等,都被婺源大族垄断,普通百姓别无选择,不去烧灰怎活?
程世法出身于湘公程氏,自然从大族立场去看待问题。反正自家是做生意,农民收成如何,哪里及得上龙脉存亡重要。
谭昌言久为父母官,对基层情况心知肚明。不过他想要,不是烧灰实情,而是个说得过去封禁理由,来证明龙脉和科场关系。
没想到程世法连这个理由也准备好。
帖生员程世法等,前往船槽等处地方,勘明议报,以凭定夺。”
既然程世法认为是龙脉风水问题,那便请这位生员再去次,详细调查下到底有多少灰户、多少灰窑、对山体伤害有多大。更重要是,得查清楚,烧灰和科举不顺之间有多大相关性。
最后这点特别重要。烧灰之举早已存在,而前几届婺源科场表现很好,直到最近两届才连续失利。两者之间因果似乎牵强点……就算真要禁绝,也得给个差不多理由才行,不然何以服众?
于是程世法肩负着阖县父老重任,在万历三十二年二月初十再次进山。
这次他是奉官命前往,除有俞起震、程元震两个同学陪同,还有十七、十八、二十三、四十三都都长、里长、里老人等当地负责人跟随。
婺源烧灰业是何时开始呢?程世法打听到个确切时间——嘉靖四十三年。在这年,婺源有程姓与胡姓两户人家跑到船槽岭下,开窑烧灰,很快其他居民也纷纷跑来效仿,时间凿遍龙峡正干与左右支脉。
婺源老人们听“嘉靖四十三年”这个时间,无不眼皮跳。
嘉靖四十三年,对
程世法在这次调查中发现,情况比他先前解还要糟糕。比如船槽岭上本来有日月双山,左脉为月山,又名寨山,右脉为日山,又叫蓬头山。经过灰户们不懈努力,月山几乎被凿成平地,日山也岌岌可危。附近文笔峰干脆被折半,只有峰下砚池尚存。
更有甚者,居然在船槽岭龙脊之上用火药炸山,以便获取石料,炸得龙脊千疮百孔。
程世法细细询问下,发现灰户多是当地居民。他拿出官府和乡宦们文告,警告乡民们不得继续伤害龙脉,否则婺源要倒大霉。乡民们反应却不甚积极。脾气好,找理由说石灰是自家种田用;脾气不好,比如严田带村民,气势汹汹地回答关你什事,气得程世法直骂他们是顽民。
调查结束后,程世法回报谭知县:灰户规模很大,龙脉状况堪忧。至于村民们讲“种田自用”,程世法认为这纯属扯淡,婺源植被茂盛,种田用草木灰足够,哪儿用得那多石灰?这些顽民不去老老实实经营本业,为牟利而瞎找借口。
说实话,村民们说“种田自用”,固然是借口,但程世法这个说法,也有点何不食肉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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