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婺源官方在下达禁令之前,还得给灰户们留出条活路来。
这条活路,谭昌言早已经想好——官赎。
船槽岭带有很多私地,张家占这个山头,李家占那个山头。那些山民持有地契,都是合法私产。根据程世法调研,灰户们之所以如此大胆肆意,正是因为灰窑都设在私人山地内,自家地盘,想挖啥谁也管不着。
而官赎做法是:由婺源县衙出面,以官方身份赎买山民们地契,把船槽岭附近散碎私地变成整块官地,这样官府实行禁灰政策,便名正言顺。而灰户们卖地换得银钱,去买田也罢,去跑商帮也罢,有活路,自然也就不闹。
至于买山经费来源,也不是问题。
婺源来说绝对是记忆深刻年。在那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百余名来自处州、衢州、金华等地造反矿工杀入婺源境内,四处为盗。
矿工在那个时代是最有战斗力群体,身强力壮,纪律性强,又吃得起苦。就连戚继光招募戚家军,都要从矿工里选拔,可想而知这支流贼有多凶悍。百名矿工,战斗力恐怕相当于千人地方团练。
婺源小小县,完全束手无策,只好任凭这伙流贼四处烧杀抢掠。这些矿工后来和其他流贼合伙,气焰十分嚣张。当时婺源知县忍无可忍,派兵去围剿,反被击溃。流贼们杀至县城弦高镇,打死个指挥,又焚烧北门突入,恣意劫掠,整个县城化为片废墟,整个徽州为之哗然。
后来还是徽州府从金衢道借兵围剿,才算是将其扑灭。这次寇乱持续两年之久,给婺源留下极其惨痛记忆。(徽州府借兵这事,还牵涉另外起公案,请看《徽州丝绢案始末》。)
程、胡两家开挖船槽岭是在嘉靖四十三年夏季,到年底就爆发寇乱。龙脉损,立刻给婺源带来血光兵灾,两者之间关系还不够明显吗?
这笔回购费用,叫作“捐俸”,名义上是谭知县感念民众贫苦,毅然捐出自己俸禄。其实个知县年俸禄才九十石米,根本不够。谭昌言
程世法还特别指出,自从开挖船槽岭,婺源境内灾害频频,有兵燹、飞蝗、久旱、洪涝,甚至还赶上两次山体滑坡。可见船槽岭龙脉不只关乎县学文气,还与整个婺源气数密切相关。
其实在船槽岭烧灰之前,婺源碰到灾难样不少。但程世法有意把嘉靖四十三年之后所有坏事,都说成龙脉被毁结果,项项排比开列,听上去确实挺耸人听闻。
这说,龙脉安危不只影响科场成败,还攸关整个婺源县福祸,那些对科举不大感兴趣百姓,必然也会为此紧张起来。有这个理由,就足可以争取到足够舆论支持,让官府直接宣布保龙禁灰。
不过知县谭昌言没有立刻从谏如流。他和程世法身份不同,看待问题方式自然也不样。身为本县主官,谭昌言考虑更多是婺源局面稳定。
禁绝灰户们烧灰简单,但他们旦生计断绝,就会聚众闹事,甚至沦为流贼。万酿成嘉靖四十三年那种,bao乱,从老百姓到*员都要倒霉。个负责任官府在推行政策时,定会准备好相应疏导方案,简单粗,bao地禁之,却不去想后续应对措施,那叫顾头不顾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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