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瘦瘦高高,面色蜡黄,脸皱纹层层叠叠,几乎把五官都淹没。他叫满宠,字伯宁,现任许都令,掌管着许都城内治安。
雒阳旧臣们并不畏惧在朝堂上与曹党抗争,却偏偏对这个男子噤若寒蝉。四年以来,他就像是盘旋在许都上空只夜枭,这座城市什动静都逃不过他双眼,让雒阳旧臣们在暗中吃尽苦头。
满宠似乎完全没注意到种辑表情变化,他拱拱手,把视线投到那具小黄门尸体上。
“他就是那个为拯救陛下而死宦官?”
“是。”种辑尽量简短地回答。
望去,默不作声。
伏后这条计策可谓决绝之至:为彻底掩盖,她索性把火点燃寝殿,焚毁身穿宦服刘协尸身——她为防止别人看出破绽,甚至亲自挥刀为刘协尸体去势。刘平有些瞠目结舌,他可没想到她竟然做到这种地步。
于是,这位九五之尊,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大火之中。汉室二十余帝,从未有人像他这般死得如此凄凉,如此不为人知。在刘协短短十八年人生里,他从个诸侯手里流转到另外个诸侯手里,忧愁凄苦,从未有刻体验过威加海内威仪,从未有刻快乐过。他唯能做,只是目送着大汉王朝逐渐步向衰亡。在刘协身后,休说配享太庙,就连谥号也没资格得到,因为他还“活着”,死去只是个无足轻重宦官。
刘平望着废墟上袅袅升起余烟,不知那算不算是兄弟不愿离去魂魄。他默默地念诵着安魂经文,这是温县和尚教给他,据说可以让死者安息。这些自称佛门信徒,他们经文拗口古怪,却包含着使人心境平和力量。
“哥哥,你究竟是什样个人呢?”他想,对未来充满忧虑和茫然。
满宠饶有兴趣地蹲下身子去,掀开白布角,里面露出截已经焦黑胳膊。种辑周围宫人纷纷把头偏过去,满宠却面不改色,用力拽,把白布全扯下来,从尸体上刮起片纷纷扬扬灰黑尸粉。
整具焦炭般尸体就这,bao露出来,安静地躺在地上,两个空洞眼窝望着天空,紧闭下颌似乎在诉说着什。满宠伸出右手去,在死者躯体上缓缓摩挲,还不时捏起些粉末送到鼻下嗅嗅。种辑忍不住道:“满大人,死者
伏后握住他手,低声道:“陛下,外面风寒,快快进屋。今日要觐见臣子,可不少呢。”她语气温婉,却暗藏着许多意义。
念罢段经文,刘平抬起头,略微抬高声音:“扶朕回屋。”从这刻,“杨平”与“刘平”也随着刘协死去,取而代之,是个崭新“刘协”。
与此同时,荀彧正站在寝殿废墟之上,指挥着群人搬开瓦砾,搜寻遗物。按说这不该是尚书令要做事,但荀彧认为禁中起火,干系重大,必须要亲临才能放心。种辑则拿着本簿子,清点着宫人人数。那个小黄门遗骸就摆在旁边,被块白布覆盖着。
这时,个人踏着瓦砾走过来,他脚步很稳很轻,如同条草蛇游过残垣断壁,窸窸窣窣。当他快接近时候,种辑才骤然发觉,面色忍不住抽搐下,低声骂句,然后抬起脸,笑意盈盈。
“满大人,怎您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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