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从这场横跨两京变乱中得益最大,谁就是幕后主谋。可兄弟阋墙这种话,于谦个外臣哪敢说得出口,只好隐晦地指出来。
朱瞻基情绪变得特别激动:“老三和老五才多大年纪?何况以他们脾性,绝干不出这种事……”他身体挺,不留神扯动肩上箭伤,疼到眼前黑。于谦赶紧去扶他,朱瞻基情绪却变得更加强烈:“杨士奇在哪?杨荣呢?还有黄幼孜、蹇义这些银章重臣,到底在做什?”
他喊这几位都是内阁大学士,平日参预机务、辅理朝政,影响力比六部尚书还大。洪熙皇帝曾给这几位赐过刻着“绳愆纠缪”银章,因此朝野都以银章重臣称呼。
京城任何变动,是绝不可能绕过他们。可现如今洪熙皇帝不豫、皇后被迫发出密诏、两位藩王行止可疑,这几位肱股之臣却悄无声息,他们究竟是被篡位者控制?是遭杀害,还是参预其中……朱瞻基简直不敢往下细想。
于谦劝道:“殿下,这些不过妄自揣测而已,先不要杞人忧天。当务之急,臣先带您去寻个名医,把这支箭拔,然后赶紧归京!”
印。”
“玺印?”
朱瞻基怔。他急忙重新去审视书信,才发现之前有处细节漏掉。这书信末尾处玺印,居然用是方“皇帝亲亲之宝”,鱼筒开缝也盖着同样印信。
于谦身为行人司行人,赍旨传诏乃是本业,对这方面特别敏感。大明宝玺共有十七枚,各有功用不同。比如“皇帝奉天之宝”,用于郊祀、祭礼;“皇帝尊亲之宝”,用于为太后、皇太后上尊号、懿号等;“皇帝诰命之宝”,用于封赐诰命丹符。而这枚“皇帝亲亲之宝”,专用于天子给各地藩王诏谕敕书。
急召太子归京诏书,论理该用“皇帝行宝”或“皇帝信宝”,还要另外在鱼筒开缝处加盖“丹符出验四方之宝”。在这种场合使用”亲亲之宝”,实在不伦不类。
如今形势之险,根本不在南京地,真正战场是遥远京城。太子若不及时返回,便是万劫不复。
“算……两京之间千里之遥,赶不及,赶不及……”朱瞻基颓然闭上眼睛。胸中勉力维持那缕求生之火,正在逐渐灭散。
宝船爆炸惊悸、禁军叛乱震恐、秦淮水冷疲惫、肩上箭伤剧痛、父皇噩耗悲恸,这连串打击已令他摇摇欲坠,身心俱疲,全靠着储君身份才硬撑到现在。可如今他发现,这切竟源自于自家兄弟阋墙,最后根稻草终于飘飘悠悠压在骆驼背上,压垮所有
“这到底什意思?”
于谦低着头,斟字酌句:“臣眼观玺印,心思天家玉牒。”
他说得隐晦,可朱瞻基听懂。玉牒用来记录皇室宗谱,张皇后在书信后加盖藩王专用“亲亲之宝”玺印,恐怕不是乱盖,而是在暗示这次宫变来自于某位藩王。
藩王?朱瞻基听到这里,眼皮跳。
洪熙皇帝除太子之外,计有九子:两子早逝、四子尚幼,成年者共有三人:老二郑王、老三越王与老五襄王,但他们还未就藩,直留住京城。其中老三朱瞻墉与老五朱瞻墡,乃是与朱瞻基母所生,都是张皇后嫡出子息。倘若洪熙皇帝和太子都去世,按顺位该是他们两人中人承继大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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