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不平还想说些什,可大量鲜血冲入喉咙,呛得他说不出话来。吴定缘握住他逐渐冰凉手,似是在哀求:“爹,你别走,咱们起去把玉露救出来!”
听到这句话,铁狮子嘴角微微露出丝欣慰,然后便永远停在这个表情。吴定缘环拥着父亲,也似永远停在这刻。于谦走过来,他想提醒吴定缘得早点离开,可腹中纵有千句典故与辞藻,看到蔑篙子那张枯槁悲恸面孔,时竟也说不出来话。
这时门洞内侧传来脚步声,两团灯火从外面照进来。这应该是刚才那两个守军听见动静,提着灯笼进来查看。
朱瞻基眯起眼睛,朝灯火方向望去。刚才他直排在队尾,眼下形势逆变,他反倒成直面敌人最先锋。吴定缘肯定指望不上,于谦战斗力也堪忧,这两个守卫只能靠自己来摆平。
不知为何,他内心居然浮现出不是恐惧,而是阵雀跃。
进墙面,不甚牢靠,被他这晃,很快便承受不住压力,“喀拉”声断裂开来。失去依托巨石再度往下坠去,吴不平想要赶紧倒退着往外,眼看上半身已伸出去,身形却猛然滞,被那个粗嗓门白莲信众把拽住裤脚:“铁狮子,你要干什……”
吴不平下意识回身去踢,可此时巨石已轰然砸落。
漆黑门洞里,响起声撕心裂肺叫喊:“爹!”吴定缘飞扑到面前,却只来得及托住吴不平上半身,他试图拖拽下,却根本拽不动。老人腰部血肉模糊,整个下半截身躯全被死死砸在石下,形同腰斩般。
铁狮子嘴角沁着鲜血,痛苦表情中却带着丝欣慰:“这……这样也好,只有这个办法,可以保……保住你们两人平安。”
目睹铁狮子作为白莲教众都被砸成团血肉,没人知道他和吴定缘关系。后面人再追到现场,只会以为是铁狮子追捕太子途中不幸罹难,自然也就没有杀死吴玉露理由。
很多人都会有意无意忽略这点:他朱瞻基可不是在深宫里养尊处优柔弱东宫,实打实跟着太宗王帐扫过北,在沙珲原领略过风沙,在库楞
破局唯办法,不是让巨石砸下来,而是让巨石砸死吴不平。
“苏荆溪!苏荆溪!快来!”吴定缘从来没如此失态过,他抱着父亲,发狂似地喊着女医师名字。苏荆溪迅速赶过来,可只看眼便摇摇头,表示回天无力。
“你要钱吗?可以都给你!你不是要朱卜花死吗?去干掉他!你救救他……救救他!”绝望而尖利声音从颤抖嘴唇里挤出来,吴定缘整个人几乎陷入谵妄。苏荆溪拍拍他肩膀,轻叹道:“你爹尚有息尚存,不要浪费时间在别处。”
吴定缘垂下头,重新把视线放回到吴不平身上。随着海量鲜血从石块与地面之间缝隙涌出,老人脸色在迅速崩垮。可他还挣扎着支起脖颈,对着儿子说道:“……有件事,从来没跟你说过……”
“爹你别说,知道,知道!”吴定缘伸出手去,环住铁狮子头颅,声音颤抖着,“不是你亲生,十年前就知道!”铁狮子眼神凝,先是释然,旋即又变得感慨:“难怪你从那时起就……也好,可要说,不是这个……咳咳!红……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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