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管事没想到对面这公子上来玩大,脸色颇有些不自然。可他往对方罐子里看,乐。那虫须子枯短,项颈浅勒,对大牙黯淡无光,看就是时令没调理好。八成这贵公子是个羊牯,被人拿养废蛐蛐给骗,还不自知。
这种大便宜,可是不占白不占。汪管事对赌师道:“今天没带那多财货,对面朋友想对押,稍后立契取货,绝不拖延,请棚里作保。”赌师点头,表示汪管事是老客,赌场愿意作保,问朱瞻基愿意不愿意。太子自然是从善如流。
见汪行家接这注,棚内气氛瞬间达到高潮。几百两赌注,少见这重彩头,每个人呼吸都粗重起来,时间喧哗声四起。赌师不得不唤来几个打行壮汉,维持秩序。
于谦心里阵打鼓,他虽不懂斗虫,可也看得出自家虫子品相较差。这本来就是朱瞻基在街上临时买,根本没精挑细选,也没悉心调教,输珍珠不打紧,耽误荐船大事可就糟糕。朱瞻基可不知于谦
然还有位歌女,弹着琵琶,唱是西湖边上济颠长老《促织·鹧鸪天》:“促织儿,王彦章,根须短根长。只因全胜三十六,人总呼为王铁枪。休烦恼,莫悲伤,世间万物有无常。昨宵忽值严霜降,好似南柯梦场。”
伴随着歌声,周围看客们观察斗虫品相,略做交流,然后纷纷下注,宝钞碎银金簪珠丸铺满桌子——此所谓“买马”。注下得差不多,两边蛐蛐也被挑起斗性,磨翅长鸣。赌师发声喊,两边斗客都后退步。赌师把木闸抬,两员大将登时扑向对方,在斗罐里战作团。
过不多时,只蛐蛐被咬得遍体鳞伤,绕罐而逃,得胜那只须子高高翘起,鸣叫不已。赌师当场宣布胜负,赢斗客高高兴兴把它请回过笼,好生歇着,而输那位大概损失不小,气得把它扔地上,恨恨踩几脚。看客们也是半沮丧摇头,半兴致勃勃地把钱从桌子上搂回来。
朱瞻基等三人站在人群里,观摩三四回合。太子还下几次小注,居然都赢。于谦不禁疑心,太子爷在宫里玩斗虫,怕不是偶为之。
见几回胜负,赌棚里气氛逐渐热络起来,无论斗客还是看客都有点眼红,仿佛被蛐蛐附体般。吴定缘对斗虫没兴趣,他视线扫过周围人群,突然在个方向定住。
个戴着四方平定巾老头挤到前圈,举起怀中瓦罐。这老头脖颈处有块暗红胎记,虽然被锦绣立领挡住,但这挤动,还是被吴定缘看到。根据胖子提供消息,这人应该就是汪极府上管事。
吴定缘捅朱瞻基,后者点头会意,身子朝前靠去。
那老头刚把过笼搁在赌师右首,朱瞻基便立刻把自己过笼推到左首,表示愿意对战。然后他做个出乎意料动作,把个布袋扔上桌面,放在过笼旁边。袋口没束绳,被这甩,从里面骨碌碌滚出十几枚晶莹珍珠。
这个举动,在场内掀起片惊讶吸气声。斗文虫讲究是对押,边下彩头,另外边得押下等值物件才行。这袋珍珠怕不得折个几百两纹银,若非对自己斗虫有绝对信心,谁敢这下。
“在下洪望,愿与阁下谈。”朱瞻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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