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捏捏鼻梁,爬到蔬菜堆另外侧,虽然有点硌,好歹能落得个清净。苏荆溪看着好笑,把手帕掏出来递给于谦,多少能遮点阳光。
约莫个时辰之后,牛车终于在五月二十日申时抵达淮安城南门。其实淮安共有两座城,座是旧城,本是唐代楚州城,城北毗邻淮河。到元代,守官觉得旧城残破,修葺不易,遂在西北方向里开外,又修座新城,斜斜与淮河相邻,直到清江浦为止。
牛车抵达,正是旧城射阳门下,跟远处新城那道巍峨青砖城墙相比,旧城外包砖壁夯土城墙显得十分破落,敌楼顶脊连乌瓦都残缺不全,远远看去好似射阳门上顶着个老鸹巢。
城门虽破,城内却颇为热闹。四人进城之后,迎头先看到条四丈宽窄石路,路面是用条条长短不青灰条石拼接,并用鹅卵石补缀空隙。据说,淮安当地商贾每次出行,都会带回块石板,铺在自家门口。久而久之,集腋成裘,遂铺出这条气派大路来。这传说虽不可信,但淮安之富庶繁盛,可见斑。
石条路上车马络绎不绝,行人摩肩接踵,眼前晃不是湖绸就是蜀锦,多是南北客商。石路两侧则是学自南京样式廊铺,排排钱庄当铺、酒肆食摊、瓷器杂货等,要什都有,不过没有什大
热天,徒步行进委实辛苦。四个人走三里多,头上便冒出细细层汗来。
吴定缘观察阵黄土路面上车辙,发现颇为密集,大概附近有集镇之类地方,于是他建议找个树荫等候下。果然,过不多时,便有辆牛车缓缓开过来,车上装满芥菜、夏获菜、苑菜等,赶车是个去淮安菜贩子。
他们稍微花点钱,菜贩子便让四人上车,朝着淮安城方向驰去。反正牛车晃晃悠悠走得不快,路上于谦话痨又开始,兴致勃勃地给他们絮叨起淮安情形来:“淮安这个地方啊,号称天下之中。北络黄、淮,南通大江,西联汝洲,东抵海州,可以直入东海。所以这里可以说是江淮之要津,漕渠之喉吻。就连朝廷六部,都特地把淮安府单列出来直管,可见其地位之高……”
“你快说说,会儿们怎坐船?”朱瞻基不客气地打断他话。
“淮安比瓜洲要简单多,这里商贾云集,民船甚多,咱们直接去清口,随便挑艘快浅进鲜船就行。”于谦已经胸有成算。
“不会再出什岔子吧?”太子还记得瓜洲事。
于谦朝身后看眼,无论南京还是扬州都在遥不可及天边,朱卜花、梁兴甫和汪极已死。他们只要隐匿身形,很难想象会再出什麻烦。
“殿下宽心,接下来肯定是帆风顺!”于谦信心满满地回答,同时扬起手来,学着吴定缘样子用力握紧。
只长手突然伸过来,把于谦头顶罗帽粗,bao地拽下来。他眼睛瞪,正要发作,吴定缘已把帽子扣在脸上,在蔬菜堆里发出鼾声。
于谦有些委屈地看向太子,朱瞻基却摆摆手,让他不要打扰。之前在船上,吴定缘直没怎睡,他对郑氏兄弟并未完全放心,始终监视着航向,现在才算能稍微松懈点。于谦嘟囔道:“他哪怕问句,难道会不借他吗?不告而取,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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