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定缘从胸中长长吐出口浊气,确实觉得肩上松快点。苏荆溪轻轻笑道
吴定缘点点头,虽然他并不觉得太子会记得这种无聊小事。
“还记得你说出来感觉吗?是不是像卸除点点包袱,根骨都轻几分?”苏荆溪语气就像根藤萝,看似虚弱柔软,却不知不觉缠绕上来,等吴定缘觉察时,发现难以推拒。
“可是……”
“做人坦诚,心无负累。多少烦恼,都是庸人自扰憋出来。无论如何,总比你靠酗酒来逃避要好。”苏荆溪说到这里,环顾四周,忽然笑,“哎呀,还记得说过吗?再遇着像汪家水牢那样处境,你之间也许会变得更坦诚些,没想到这快就应验。”
这里片漆黑,又动弹不得,除没有水,倒真与水牢所差无多。苏荆溪见吴定缘还是很紧张,便道:“看来是天意使然。这样好,你说说你,便讲讲,咱们谁也不吃亏。”
算稍稍放松点。
“说起来,这位太子爷可点也不像个天满贵胄,毛躁、脾气急,情绪起落比江潮还大。”
“那家伙啊,棺材里头搁脂粉——死要面子。”吴定缘刻毒地补充句。
反正他们哪儿也去不,便保持着相拥姿势,你言,语,描摹起太子性格里恶劣之处。说第三个人坏话,永远是两个人聊天最好佐料,气氛慢慢松弛下来,姿势也变得自然。
“不知你注意到没有,每次有人说他不配做皇帝,太子反应就特别大。猜他如此咄咄逼人,只是为掩盖心中恐惧与失落吧,大概平时不甚自信之故。”苏荆溪不知不觉又犯职业病,“这很奇怪,作为大明皇太子,按说这该是他最不缺东西。”
这个回答大大地出乎吴定缘意料。那日在瓜洲水边,他开口问王姑娘是谁,苏荆溪避而未答,现在却主动表示要开口。
吴定缘犹豫片刻,轻轻叹口气:“好吧……”
他刚要开口,苏荆溪说等下,然后调整下姿势,把耳朵贴在他右胸肋骨上:“人骨头,亦能传导声音,右胸不存心跳,可以听得最为真切。”
吴定缘犹豫地半伸开胳膊,把手虚搭在她肩头,摆出个搂抱姿势,再次讲起当年变成“蔑篙子”过往。
低沉声音化为烟气,缭绕于这个支离破碎船坞之间,飘过竹架,掠过桐油大缸口,穿过船篷和栈板之间,并最终随着灰尘徐徐落定。这次讲述气呵成,全程苏荆溪听得十分认真。待他讲完之后,她仍保持着聆听姿势,若有所思。直到吴定缘咳声,苏荆溪才抬起脸,道:“感觉如何?”
“他对旁人眼光这在意,大概是因为还在乎什东西吧。”吴定缘简短地评价句。
“听起来,这可不光是在说太子呢。”
牢笼里空气似乎有些凝滞,吴定缘心里阵后悔。这女人太擅长从言辞里窥出真意,稍有破绽便会被看穿心思。
“跟他可不样……”
“怎不样?能说说吗?”苏荆溪道。她感觉吴定缘身体僵下,不由得笑道:“不必紧张,只是闲谈而已。咱们在这里左右动不得,多聊聊天,有助于保持神志警醒。再者说,反正在瓜洲水牢里,你不是已跟太子吐露过次心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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