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荆溪偏偏头,仍旧用前额贴住胸膛。她声音不同于平时冷静或温柔,就像被掀去层湖绸纱面,露出真正质感:“那位手帕之交,名叫王锦湖,是苏州长洲人氏,是个极聪明姑娘。与她在同位老师手下修习岐黄之术,因此相识,可以说是情同姐味。锦湖在医道上天资远胜于,假以时日,必是义妁、鲍姑、张小娘子般人物。们经常叹息世人偏见太重,女子为医者少之又少。而受制于礼法,太多女子没法延请男医师诊治,以致香消玉殒,实在可惜。在入学那年乞巧节,和锦湖对着明月立下誓言,他日学成,在苏杭带开个女医馆,们都是坐馆,边设帐收徒,边治病救人,教江南女子再无疾病之苦。
“可惜是,她家里觉得,医道对女子来说终究是杂学,相夫教子才是正道,便在永乐二十年把她远嫁京城家高门——若只是如此,也还罢。苏州与京城有漕河畅通,与她时时鸿雁传书,可聊解思念之情。锦湖甚至在信里勉励,让个人把女医馆开起来,代替她去享受她所憧憬却再不能触及那种生活。从字里行间,能感受到她在京城生活苦闷,却无能为力,只能多写几封信去,希望能为她稍做排遣,聊解云树之思。”
“云树之
很多江湖上硬手,却无所获。
“当时不服气直也在暗中查访,但跟官府查法不太样。仔细勘察梁兴甫每次犯事地点,都在舆图上标出来,试图找出规律。脚磨地有印,嘴喘气有味,他只要还是个人,肯定会留下点什。终于发现;他每次犯案,附近必有水井。金陵原来战乱频繁,很多水井都有密道相连,这样围城时不用担心没水。过那多年,大家都差不多快忘这回事,没想到他还记得,用这些井道来回移动,难怪官兵都捉不到。
“立刻把这个发现告诉爹,并设计个诱捕之计。爹大喜,立刻着手安排人手,三天之后果然把他围在冶城山上。爹身先士卒,划伤他面孔,眼看凶顽即将完蛋,可柏川桥那边火药库突然爆炸,举城皆惊,梁兴甫趁机重伤逃走。
“本以为这是他运气好;可再查,发现火药库爆炸十分蹊跷,而且颇多线索与爹有牵连。跟着爹,发现他竟然把梁兴甫藏在清凉山下座寺庙里养伤。十分惊讶,质问爹为何这做。爹说他当年在江湖上混时,曾与梁兴甫有旧,故而冒着借大风险留他命。梁兴甫伤愈之后,便自行离开。”
“令尊怕是没说实话。”苏荆溪评价道。
“自然知道。可他既然不想说,也懒得问,只是多问他讨些钱喝酒。”吴定缘发出声低沉叹息,“当时梁兴甫离开时,说要报答家救命大恩。没想到他现在恩将仇报,竟心要杀掉恩人全家。”
“也许……他不是以怨报德,而是真心相信,把你们全家超度升天才是最好报答。”
“这也太荒唐吧!”
“知道些病人,跟梁兴甫差不多。他们有自己套道理,并沉溺其中,执着到极致,在世人看来便是疯。”
“好,好,不说他,越说越晦气!”吴定缘晃晃脑袋,“现在到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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