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局里棋子,俱是参天大树,只蝼蚁又能做得什?
吴定缘在太庙顶上趴许久,还是没理出头绪,下方形势依旧没任何变化。他甚至开始佩服起午门前那些贵人,平日里养尊处优他们,居然能在大雨中坚持那久,实在是不容易。皇权吸引力,把他们个个都变成超人。
快过午时——这个只是吴定缘猜测,因为靠天色完全无法判断——局面突然有微微变化。
两个小宦官,正乘着条不知从哪儿找来舢板,在午门前奋力划行着。他们划到东边宽台边缘,冒着雨从船上抬下几个大食盒,把热气腾腾馒头与饼食送到诸位大员手里。看来这场对峙已然持续良久。
吴定缘目光闪,转身悄悄从太庙顶上爬下去。他避开守卫视线,潜身来到太庙与午门之间阙左门后。太庙是众殿之尊,所以这里门槛比别处都高,恰好把洪水挡在外头,不致流入庙内。刚才送食那条小舢板,就停泊在阙左门前。
其撕碎。
在他身后,只站着个人,想必应该是世子朱瞻坦,汉王次子。
这两处宽台东西,彼此隔水对峙。无论是张皇后还是朱高煦,都没有做进步动作,两边全都紧绷着,似在彼此忌惮,又似在彼此提防,似乎有什东西在维持着微妙平衡。
吴定缘观望片刻,才发现在两处宽台之间,也就是午门广场正中央,还有第三处台子。这台子相较前两处要讲究得多,方梁圆柱,吊垂白帛,高立铭旌,铭旌上写着“大行皇帝梓宫”六字。而在台子正中,居然是辆没有套上辕马马车。
这马车向前倾斜,两根粗长车辕撑在地上,上面绘着两条金龙。车厢极为宽大,上面搁着具漆黑油亮棺椁,车尾还拖下根粗大绳子。
两个小宦官下舢板,蹲在台阶上喘气,有个吊梢眼老宦官跑过来骂道:“懒骨头!
尽管吴定缘看不懂礼法上门道儿,但见这棺材便可以确认,里面装定是洪熙皇帝。东皇后、群臣,西藩王,北皇帝。没想到,京城里主要角色,居然在午门广场前如此诡异地聚齐。
他们到底发什疯?为什午门前淹成这样子,谁都不挪窝?就让洪熙皇帝棺材在台子上晃荡?看不懂,看不懂。如果是于谦在场,定可以说出个所以然,哪怕是昨叶何或阮安在,说不定也能辨认出几分。光靠他,可琢磨不透这其中缘由。
本来他打主意是,设法跟张皇后说上句话。可眼下张皇后是整个午门前焦点之,根本没法偷偷接近。再者说,现在午门前片汪洋,三个宽台各成孤岛,让他怎靠过去?难不成在众目睽睽之下游过去吗?
吴定缘轻轻挪动下身躯,把视野放得稍微远点。他注意到,在这三处台子外围,还有大批禁军把守着各处要道,气氛肃杀,把这个区域围得铁桶般。若不是洪水肆虐,把这些士卒也分割开来,他可没那容易能混进来。
趴在太庙顶上吴定缘叹口气,从这个高度俯瞰过去,午门前就像是个险恶旋涡,内中暗流涌动,彼此冲撞出种脆弱平衡。他有种强烈直觉,如果有人没搞清状况就贸然踏进去,便会被骤然失衡狂,bao力量彻底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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