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话也好,也好。好歹这世,总算也有人对说过这样话……”林邑奴喃喃道,“向主人举发您事,然后又偷听到他们密议要派兵追杀,所以急忙跑出来提醒您。”
“你这是……这是路跑过来?”李善德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人赤脚奔跑,翻越五岭速度竟会快过马队。林邑奴道:“穿山越岭,对林邑人来说不算什。只是没想到,会被头大虫缀上。更没想到,您竟然会停下脚步,把它驱走……”
说到这里,他突然再次咳嗽起来,极其剧烈,嘴唇开始浮现带血泡沫。有老骑手过来检查下,摇摇头说这是把给肺生生跑炸,灯尽油枯,没得救。李善德焦虑地搓着手,不知该说些什才好。
林邑奴睁圆眼睛:“这世入是畜生道,只有被您当做人来看待次。也许托您福,下辈子真能轮回成人,值值……”他忽地努力把脖子支起来,嘴巴凑近李善德耳畔,细声说几句,李善德大惊,连忙说这怎行!这怎行!
可他再低头看时,林邑奴已没声息。那张覆满汗水疲惫面孔上,还微微带着丝笑意。
”李善德头雾水。他送个荔枝而已,哪里来追兵?
林邑奴胸口起伏,断断续续才讲明白赵欣宁计划。李善德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岭南番折腾,竟招致来场杀身之祸。
“他何履光堂堂个经略使,竟对个从九品小人物下手,这器量比痔疮还小!”
李善德忍不住大骂起来。他低头看眼林邑奴,对他告密这个举动倒不是很气愤,本就是赵书记奴隶,尽责而已——倒是自己全无防备,把人心想得太善。
只是……他既然告密,怎又跑过来?
何押衙对麾下九名牙兵比个手势,解下刀鞘扔在地上,只握紧短柄铁刀。因为刀鞘上铜环,可能会惊动休息人。
五十步之外小树中,有小堆篝火在燃烧着,在黑漆漆夜里格外醒目。听不见谈话声,也许是连日赶路太过疲惫。
不过也无所谓,眼前
林邑奴咽咽唾沫,苦笑道:“向主人尽忠,乃是本分,跑来示警,是为向大使报恩。”
“报恩?”李善德莫名其妙,他虽没虐待过林邑奴,可也没特意善待啊。
“那夜,您给碗荔枝酒……”林邑奴低声咳嗽几声,也许是触动肺经,双眼开始涣散起来,“好教大使知……幼时在林邑流浪乞讨,不知父母,后来被拐卖到广州,入经略府做养孔雀家奴。自记事以来,从来只有主人打骂凌虐、讥笑羞辱。他们从来只把当成只会讲话贱兽,时间长,也自己这觉……咳咳。”李善德见他脸色急遽变灰,赶紧劝别说。林邑奴却挣扎着,声音反而大些:“您敬那碗酒,是有生以来,第次被人敬酒,也是第次被当成人来敬酒。可真好喝呀。”他舔舔干裂嘴唇,脸上似乎浮现出笑容:“记得您还说,你没什区别,都是好朋友。那得尽个朋友本分……”
李善德时无语。他现在想起来,当时那林邑奴喝完酒以后,仰天长啸,当时他还暗笑,这酒至于那好喝?原来竟还有这层缘由。
“那是醉话,你也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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