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使馆是外交重地,不得使用外籍电报生,所以译发电报只能自己人来做,逐字加密。而外交信函与朝廷谕电动辄数百上千字,往往需要中英两稿并发,工作量巨大,是人人避之不及苦差事。
孙希居然愿意主动承揽这个差事,说明是真悔悟。张德彝时间大为慰怀,暗祈故友在天之灵保佑。他正要勉励两句,却见孙希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大人,拍发电报,得有密码本呀!”
张德彝怔:“你今天就要拍?”
万国红十字会这封信函字数不少,且以法文写成。得先变成英文和中文,译成密文,再行拍出。孙希个人来做,恐怕得忙到晚上。
上胡说。朝廷是经学、实学并重,科举之外增设新式学堂而已。什科举将废,哼,科举废朝廷从哪里取士?”张德彝顿顿,语气不太确定,“就算真没科举,你多读读书总是没错,艺不压身哪。”
孙希大着胆子道:“其实小侄今天下午在海德公园,听是个医学讲座。其实学医也挺好啊,救死扶伤,多仁义呀!”
张德彝眼皮翻:“学医?哼,只怕你没学会医术,先学会不认祖宗。你们广东倒出过个学医,也姓孙,你去学学看?”
听这姓,孙希连忙打个哈哈。那个姓孙医生叫孙逸仙,跟这座使馆关系匪浅。八年之前,这人跑来伦敦,被当时大清公使绑架入馆,准备伺机运回国内。结果走漏风声,惹得舆论哗然。在英国外交部提出强烈抗议后,公使被迫放人,失好大面子。
见孙希不吭声,张德彝把盖碗往书案上搁:“可叹大清近年命途多舛。甲午之后,就是戊戌之变;拳匪闹完,又来八国联军。前几年德国人占胶州湾,今年日俄又在东北开战。这个时候,正是朝廷用人之际——回头寻个事机,送你回国去读书,总比在英国待着有出息。”
“您不是教诲说‘今日事,今日毕’吗?”孙希慨然拍胸。
张德彝想想,事情虽小,却是个难得教训,遂从抽屉里拿出密码本丢给孙希,又在文书上写收件地址,勉励几句让他出去。
屋子里恢复安静,可张德彝总觉得心浮气躁,仿佛被那只孙猴子给传染。他把茶碗放下,摊开张国内带来生宣,研墨掭笔,打算写几个字静静心。
静心字讲究是凭意落笔,顺心而为。于是张德彝也不多想,挥笔便写,写得浑然忘。待他写完低头
孙希听要回国,颇觉闷闷不乐。可张德彝计议已定,若再废话肯定又得挨打,只好默默转身出去。正要迈出门槛,孙希忽然暼到电报匣子里那份文书,忽然计上心来。
他知道这次张德彝去瑞士,是去补签《日来弗红十字会公约》。按照规矩,张德彝需把补签后公约文本发份回国。不过瑞士没有大清国专用电报线,所以他只能把文件先带回伦敦,再从使馆拍发回国。
孙希转过身来,脸痛悔:“张大人,这次小侄贪玩耽搁正事,虽是小过,但您常教诲,勿以恶小而不为,亦该自罚警醒才对。”
“那是勿以恶小而为之!”张德彝忍俊不禁,“你打算如何自罚?”
孙希朝电报匣子里望眼:“这封文书,不如就让小侄来负责拍发回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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