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咖啡厅,在宁波路上向东漫步而行。此时夏意已盛,阳光如新鲜奶油般流泻下来,无论是房屋还是绿植均浮起层黏稠光泽,惬意如欧洲风情。张竹君路上欣赏着各色洋房,似乎兴味颇足。
“你可知道这带为何全是各式洋房?”张竹君忽然问。
“法国人喜欢浪漫?”
“错!那是因为十年之前,法租界公董局通过项《房屋建造法案》,要求在这片区域建造须经批准,不得修建中式房屋。经过十年发展,这里几乎把中国味道全数摒弃,俨然成模范殖民区——”张竹君说到这里,用拐杖随手朝前指,“只有个例外。”
孙希顺着拐杖朝前望去,看到在片欧式风情小楼之间,赫然矗立着栋歇山顶五楹大殿,翘檐重瓦,漆红廊庑,看起来格外突兀。在那大殿进门处,悬挂着块黑底金字大匾,上书“四明公所”四字。
表各种宣扬红会理念文章。大家被他手段搞得眼花缭乱,呼吁过很多次要清查账目,可惜应者寥寥。”
孙希阵失望,这些信息并没有什实质性帮助。看来自己还是想得简单,冯煦背靠朝廷,都拿沈敦和没办法,遑论个女医学校校长?
张竹君敏锐地觉察到对方情绪变化,轻轻眯起眼睛:“虽接触不到账册,可六年时间,多少还是知道点他隐秘手段。”
“嗯?”孙希精神振。
张竹君从仆欧那里要来支笔,在自己名片背后唰唰地写个名字:“你只要记住这个人就行。他叫施则敬,是沈敦和心腹,也是红会会董之。应善款支给记账之事,由他掌管。你只要能接近他,那便有机会拿到账册。”
张竹君走到公所前面,仰头看良久,忽然回首道:“你可知道,为何在这片洋房之间,会有这栋中式建筑?”
孙希摇头,他这里来得并不多。张竹君负手徐道:“这座四明公所,乃是在沪宁波同乡集资所建,殿后有二十多间义舍,哪位老乡身死不及回灵,就暂寄棺柩于此。只因此地被划拨给法租界,公董局直视这里为眼中钉,处心积虑想要拔除。同治十三年、光绪二十四年,法国人以棺椁不利卫生为由,先后两次要求筑路迁坟。宁波人奋起反抗,第次死七人,第二次死十七人。法国领事不得已,只得同意保留此地。”
孙希张大嘴巴,没想到这栋建筑背后,藏着这等血案,不由得多打量几眼。张竹君道:“姚永庚是宁波人,所以英子对这件事知之甚详,特意给讲过。广东有句话:天上有雷公,地上海陆丰。本以为海陆
孙希诚惶诚恐地接过名片,放进口袋。虽说调查总算有方向,可他点也不感到轻松,心头反而愈加沉重。
“怎样?是不是觉得,还是医学更简单点?”
“Surelyitis……(当然)”孙希遇到无法回避麻烦事,就会下意识用英文来遮掩。
“告诉你,在中国,从来没有什单纯医学问题。”张竹君从椅子边站起身,把杯中咖啡饮而尽,“时间还早,你陪出去走走。”
她口气很平淡,可完全没留出商量余地。孙希虽觉纳闷,也不好深问,便连忙结账,拿起大衣,殷勤地给张竹君把大门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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