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敦和语气越是诚恳，孙希越是羞愧。他哑着声音，把账册事件从头到尾讲
遍，连冯煦留给他
荐信和对联都拿出来，搁在桌上。沈敦和拿起来扫眼，拊掌叹道：“你既然买去伦敦船票，为何又去而复返？”
“
孙希突然有些惭愧，这可真不是个坦白好时机。
这时沈敦和温言开口：“冯公还是太见外。他自己看入眼子弟，写封荐信过来，难道会不重用吗？何必绕这
个圈子？”
“沈会董，……”
沈敦和抬起手掌，向下压压：“冯公亦是红会*员，你把账册交给他，并未违反任何条例，董事们不会因为这个来惩罚你。你可以放心。”
这话让孙希压力更大：“可从开始就骗你们，辜负您和施大人对信任。”沈敦和笑道：“嗯，施子英是真气得够呛……不过你来历，从开始就约略知道。”
孙希正在用冰块敷脸上块瘀青。
个小时之前，他突然坦白让所有人都陷入混乱。
医院董事们蒙是，偷账册居然是前途大好孙希，而且还是得自冯煦授意，这就复杂。苏推官蒙是，明明审是勾结乱党，现在怎牵扯到朝中大员？史蒂文森蒙是，他原指望抓出方三响去查查青帮，怎又节外生枝冒出个孙希？至于姚英子，在两人面前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只有方三响做出最为直接反应。
衙役松手，方三响便毫不犹豫地冲到孙希面前，结结实实对着他面颊捣拳。孙希没敢躲，整个人生受这拳，被砸得个趔趄。方三响还要追打，却被曹主任和严之榭合力抱住。
“啊？”
“你个北洋医学堂高才生，既不去军中供职，也不自开诊所，偏要来名不见经传红会总医院。受宠若惊之余，自然也想探究下为什。”
孙希拍拍脑袋，连叫愚蠢。其实上次张竹君也指出履历上破绽，她都能看出来，沈敦和没理由不知道。沈敦和继续道：“可当时红会医院草创，急需人才。你主动来投，正是求之不得大好事，又怎会拒之门外——你可还记得你入院第天吗？”
孙希点点头，那也是他跟方三响、姚英子相识第天，三人合力救下重伤刘福山，完成第台手术。
“从那件事便能看出来，你是个好医生苗子。事实证明，这两年你在总医院表现相当突出，峨利生医生每次与见面，总夸奖你是他接班人。冯公和在初兄送来这出色人才，又有什好怨恨呢？”
所幸这时沈敦和及时出现，先哄走莫名其妙苏推官和史蒂文森，然后召集所有董事开会，让孙希去院长办公室等候。
这等，就是个小时。
孙希在昏暗中慢慢用冰块蹭着脸颊，感觉又是轻松，又是有些隐隐刺痛。他知道由于这次坦白，恐怕自己在红会生涯算是彻底结束，友情也是。
忽然门被推开，沈敦和走进来：“咦，你怎不开灯？”随即拉动灯绳，屋子里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孙希略显畏怯地抬起头，看到张疲惫面孔。沈会董眼下挂出两个醒目浅灰眼袋，鱼尾胡有些凌乱枯槁——很显然，这段时间内外交困，让这位会董实在心力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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