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希沉默片刻,终于把字幅折好,扭捏道:“峨利生医生明年合同期满,就要回丹麦。想拿到他推荐信,再去伦敦。”这算是委婉表态愿意暂留下来,沈敦和大为高兴,在屋子里来回踱几步,忽然低声道:“对,这里有桩机密事情,正好用得上你。”
他也不待孙希反应,顾自低声讲起来。孙希越听越是心惊,忍不住道:“刚刚出卖你们,这种机密大事讲给听合适吗?”
沈敦和哈哈笑道:“当年李靖犯法将被问斩。唐高祖说句‘使功不如使过’,叫他戴罪立功。此后李靖奋力杀敌,成代名将。今日也对你‘使过’次,也算追蹑前贤。”
孙希还想多问几句,可沈敦和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孙希见他不停捏掐鼻梁,确实是疲惫至极,只好乖乖离开。
门口曹主任早等在旁边,见他出来,立刻谄媚地迎上去——孙希居然是冯煦人,曹主任这样灵敏风向标,自然要释放些善意。可惜孙希毫无心情,随口敷衍几句,便把视线投到楼梯口个熟悉身影上。
可知道,接替恩铭担任安徽巡抚,正是冯公。”“啊?”孙希吓跳。
“其实早在光绪三十年(九〇五年),朝廷就废除凌迟之刑。冯公接任之后,本打算对徐锡麟从宽处置。可两江总督端方坚决要求严惩,两人因此大起矛盾。可惜官大级,最后还是端方亲自下令,让恩铭亲兵虐杀徐锡麟。”
事隔多年,孙希还是忍不住打个寒噤。
“冯梦华目睹徐锡麟惨状之后,大为痛惜,在安庆大观亭为他题写副挽联,就是你手里这副。”不待孙希发问,沈敦和自行解释起来,“来日大难,对此茫茫百端集——未来必有倾天之变,你已有坚定主义,从容慷慨赴死,却百感交集、茫然无措;英灵不昧,鉴兹蹇蹇匪躬愚——你在天有灵,还望能谅解愚忠和无奈。”
孙希完全呆住,这副对联竟蕴含着这层意思。他可没想到,冯煦居然对时局抱有这个悲观矛盾心思。
孙希没想到姚英子在等自己,又赶紧看看,确认姚永庚不在左近,这才松口气。他正酝酿着怎开口,姚英子已主动走过来,满面严霜。
“那天在家喝咖啡,说起内*事,你就开
“正因为这副挽联犯忌讳,端方大怒,借故撤掉他巡抚职务。要不然,冯公哪有余暇帮盛、吕二位大人奔走红会事务?你也不会到总医院来。”
四年前桩案子,居然牵连到自己命运,孙希忽然生出种荒唐之感。
“与冯公没有私怨,皆是公争。他愿意守成,愿意开拓,都是个人选择而已。李中堂说过,‘此三千余年大变局也’。如冯公,如,如你们,全都身处旋涡之中,每个人都得主动或被动地做出选择,没人能置身事外。”
“北边总说沈某人争权夺利,把持红会不放。其实若朝廷得力,交权出去又如何?若朝廷不得力,拢在手里又有何用?红会谁来做主,其实并不十分重要,关键在于能否发挥出功用,真正造福民众。”
沈敦和点到为止,顾自擎着烟斗,狠狠嘬口。股淡蓝色烟雾从烟斗缭绕而起,让他脸庞变得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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