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便说要去掩埋死者,抱着尸体走向另外侧小门。就在方三响离开厂房同时,黄兴已经阔步走进来,他站在台制粉机上,即兴发表起演说。黄兴声音洪亮,口才流,在空旷厂房里回响阵阵。
可方三响毫无兴趣,径直走到外头沉沉黑夜。出门,迎面阵清凉江风吹过,把血腥味与喧嚣荡涤空。
尸坑位置,就在厂房与江边之间处洼地。今天战事伤亡太大,如果不及时掩埋,极易,bao发大疫。此时尸坑里已经摆上百具尸体,就这悄无声息地并排躺着,覆土里渗着股看不见沉郁死气。不远处柏树林里闪过几道绿光,大概是附近野狗循着血腥味聚过来,在尸坑边缘虎视眈眈。
方三响把尸体
后,两边矛盾重重,詹大悲、何海鸣等文学会骨干原本在汉口主持军政分府。汉口陷落之后,两人没回武昌,而是东下安徽,军中盛传是被共进会孙武排挤走。
鄂军军官显然对这些恩怨也有解,却不服气地辩解道:“负责粮台是王安澜,那是黎元洪心腹!与共进会无干!”突然第四个人跳出来:“你们平时贪天之功,这时候倒推卸起责任来。这次策动渡江人,可是你们同盟会黄兴黄大司令官!要追究,不妨去问问他指挥什狗屁仗!人家清军早早埋伏好,他还搞不清白地让弟兄们过河送死!”
鄂军成分复杂,除文学社和共进会,还有黎元洪亲手带出来第二十混成协。这些大头兵脾气火,bao,旦骂到老上司头上,他们便开始狂喷黄兴。
黄兴这次指挥确实失当,各方都不满意。可这些老兵骂完黄兴,又骂同盟会,骂完同盟会又骂上共进会。这批援鄂湘军,大多是长沙共进会骨干,听骂到自己头上,更不堪忍。
就这样,随着发言人越来越多,矛盾纠葛越扯越多,时间厂房里充斥着各种方言土语怒骂。
站在旋涡中央方三响简直头痛欲裂,后悔当初问出那句话来。这场惨败,把平时潜藏各种矛盾全激发出来。湘军与鄂军、共进会与文学社、黎元洪与同盟会……他不得不站出来劝阻,却被恨恨地推搡到旁,没人理睬这个小医官。
在这片争吵声中,方三响忽然想起,很久没听到那个伤兵呻吟声。他赶忙把视线移到那边,却发现伤兵身躯不再抽搐,那张满是血污狰狞面孔,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方三响横抱起尸体,缓缓走到吵架众人面前,原地站定,盯着每个人。
这个无声举动,却比任何言辞都有震慑力。先是湘军军官,然后是鄂军军官、文学社成员、混成协老兵……个个陆续闭上嘴,默默摘下军帽。达姆弹造成伤口,仍旧淌着鲜血,方三响两条裤腿都被染上酡红色,仿佛刚刚从血海中爬出。
这时厂房大门忽然被推开,十几名卫兵匆匆进来,为首马弁高声道:“总司令官黄兴,前来视察!”
适才吵架众人立刻哄而散。可方三响看得出来,谁也没真正服气,眼神里依旧透着异样心思。他有些疲惫,又十分失望。原本以为g,m军同为反清义士,自然该精诚团结,可没想到内部倾轧到这地步,甚至还不如清军铁板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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