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早在七月十二日,江西讨袁军与北洋军段祺瑞部便已经开战;而从七月十五日开始,江苏讨袁军在黄兴率领下,与老对手冯国璋、张勋亦大战于徐州、扬州线——张竹君就是去那里救援。
且不说两军胜负如何,这场大战波及数省,大量民众流离失所。迟迟没有开战上海,便如同黑夜中盏明灯样,吸引这些走投无路难民从四面八方拥来。再加上浙江都督朱瑞宣布中立,狡黠地放开通路,导致难民潮毫无阻碍地穿过浙江,沿途路裹挟,直抵上海近郊。
姚英子听完此节,不由得暗暗叹息。
原来这就是冯煦说大纰漏。
沈伯伯把上海慈善力量倾注在江南制造局战地救伤,仅就上海地而言,并不算错。但他漏算外部战争造成影响,如今难民齐齐拥来,红会恐怕要左支右绌、顾此失彼。
事实上,姚英子并未深陷危境。
至少不是其他人想象中危境。
姚英子是在二十二日当天抵达华亭镇,她正跟人谈捐赠,忽然听到外面喧闹,说有大批流民逼近镇子。主人家里慌作团,姚英子自告奋勇,开车出去侦察。车子开出镇子十几里之后,她看到眼前出现番惊人景象。
只见绿油油华亭田野上浮动着片片暗灰色污垢。这些污垢是片片衣衫褴褛人。男女老少都有,黝黑皮肤、蜡黄脸色、脏灰衣衫,构成逃难人群三原色。夏日炎热又为这幅景象涂上层汗津津油浆色,像在炉渣灰堆里弄翻桶菜籽油,黏腻而浑浊。
他们簇拥着,蹒跚着,像钱塘潮水般涌动,以缓慢却不可动摇速度漫过农地,漫过桑林,漫过沟渠与道路,朝着华亭方向推进。
冯煦做过安徽巡抚,有着丰富灾政经验,眼便注意到这个纰漏。可惜呀,就因为儿女私情点误会,这个提醒未能及时传达给沈敦和。姚英子想到这里,便涌起懊恼与羞愤。
接下来,该怎办才好?
这时县知事吆喝声打断她思绪。这是个民国后才上任年轻*员,正叉腰站在堂下,分派手下去镇上搜集木桶、水瓢和面饼。姚英子好奇地问他们这是要做什。县知事说天气这热,那些难
姚英子曾亲历过淮北水灾,但那些灾民除衣服以外无所有,而眼前这些人虽然惶急憔悴,可带东西并不少。他们把所有衣物都套在身上,鼓鼓囊囊,胸口还扎着个包袱,女胳膊上挎起藤筐,男肩上挑着扁担,偶尔还有几辆独轮车,车上除大包小包,还歪躺着老太太或老头,怀里往往还抱着嗷嗷哭泣幼童。
“这是从哪里来流民?”姚英子有些迷惑,没听说这附近有北洋军或讨袁军驻扎呀。
她又观察阵,发现流民移动速度不是很快,而且颇有秩序——或者说,目很明确——他们不偏离官道,也不骚扰附近零星民居,直朝东北方向走着。姚英子很快意识到,他们最终目地不是华亭,而是上海城区!
姚英子迅速驱车返回华亭镇,镇上已经乱成团。商铺关门上板,摊贩拖车拽驴,居民们呼儿唤女,纷纷朝家里跑去,派大灾将临街道乱景。
她索性跑去县衙亮明身份,才从县知事那里打听清楚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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