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松茂看到前面路边歪倒着个烟摊,那烟摊背面还有白漆刷“姚记”二字,只是褪色斑驳。他侧头问句:“姚小姐最近可好?”
方三响在后头紧跟着:“她直在吴淞那边做事,那边有炮台,比市区还安全些。”项松茂宽慰地点点头:“唉,她这几年在吴淞做事情,着实令人钦佩啊。看去年统计数字,新生儿死亡率居然下降足足半,可见是下大功夫。”
“她经常念叨,得感谢五洲药房定期捐赠药棉、甘油、消毒液和牛痘苗等物资,否则也难以维持。”
“们只是捐点药,哪像她,真把家产都捐光。”项松茂说到这里,抬头望向湛蓝天空,露出丝感怀。
“每次在报纸上看到她,就想起在汉口时事。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却已经敢去闯北洋军军营,当时就知道,这是个不起奇女子。转眼,已经二十年过去,她先是办讲习所、济良所,然后捐家产、赴吴淞,在那种偏僻地方待就是四年,步桩功德,不愧是们宁波小娘[23]。”
位于虹口,虽说属于公共租界,但毗邻闸北,正是两军交战边缘地带。他急忙出言劝道:“项总经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那边战事频仍,还是不要轻涉险地比较好。”
旁边药厂几位工头也纷纷劝阻,甚至有人表示愿意替他去查看。项松茂却只是笑笑,态度坚定:“身为五洲药房总经理,对厂内员工有管理责任。如今同事身陷险境,焉有不管道理?”他边说着,边拿起旁边外套。
颜福庆知道劝不住他,只好说:“这样好,让个人陪你去。他战地经验丰富,又有红会身份,肯定能帮上忙。”他微微侧头:“方医生。”
“在这里。”方三响从人群中站出来。
他今年已是四十多岁,唇下片硬邦邦胡须,整个人沉稳如块磐石。
“她也常说起来,那时您发愿说要研发中国自己药品,不再受制于洋人。这些年做下来,五洲药
项松茂与方三响来往不多,不过两人都与姚英子相熟。之前红会医疗官司事,还是拜项松茂提点,才发现洛恩斯牌祛热药剂猫腻。有这层关系,两人也不多做寒暄,当即跨上两辆悬着“五洲药房”铁牌自行车,匆匆上路。
颜福庆望着他们离开,眼神中忧色不减。他们这次是深入日本人地盘,很多事情难以用常理揣度。但此时他要做事情太多,无暇伤春悲秋,只得转身默默登上汽车,前往下个地点。
项松茂曾有个创举。病人在医院开得处方之后,无须亲自到药房买药,只消个电话,伙计便骑着自行车把药品送至家里,取走处方笺与药费,十分便当。因此五洲药房各处都常备着几辆送药自行车。
方三响和项松茂骑便是这种,两个人穿过弄堂,横跨街道,不会儿便通过苏州河上垃圾桥,来到闸北地界。
因为美国介入调停,双方今天暂时达成停火协议,各自都在紧锣密鼓地调兵运补,此时闸北带街面看起来还算平静,但路上几无行人,安静得异乎寻常。但无论是倒在路正中灯杆、满布弹孔店铺门墙,还是远处若隐若现军旗,无不警示着过往市民,战争阴云远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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