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宝问道:“公公,可惜什?”
海老公不答,只叹口气,过半晌,说道:“你京片子学得也差不多。几个月之前,倘若就会说这样话,不带丝毫扬州腔调,倒也不容易发觉。”
韦小宝大吃惊,霎时之间全身寒毛直竖,忍不住身子发抖,牙关轻轻相击,强笑道:“公公,你……你今儿晚上说话,真是……嘻嘻……真是奇怪。”
海老公又叹口气,问道:“孩子,你今年几岁啦?”韦小宝听他语气甚和,惊惧之情惭减,道:“……是十四岁罢。”海老公道:“十三岁就十三岁,十四岁就十四岁,为什是‘十四岁罢’?”韦小宝道:“妈妈也记不大清楚,自己可不知道。”这句倒是真话,他妈妈胡里胡涂,小宝到底几岁,向来说不大准。
海老公点点头,咳嗽几声,道:“前几年练功夫,练得走火,惹上这咳嗽毛病,越咳越厉害,近年来自己知道是不大成。”韦小宝道:“……觉得你近来……近来咳得好些。”海老公摇头道:“好什?点也没好。胸口痛得好厉害,你又怎知道?”韦小宝道:“现下怎样?要不要拿些药给你吃?”海老公叹道:“眼睛瞧不见,药是不能乱服。
海老公问今日做什事,韦小宝说到鳌拜家中抄家,至于吞没珍宝、金银、匕首等事,自然绝不提,最后道:“太后命到鳌拜家里拿两部‘四十二章经’……”海老公突然站起,问道:“鳌拜家有两部‘四十二章经’?”韦小宝道:“是啊。是太后和皇上吩咐去取,否则话,拿来给你,别人也不必知道。”
海老公脸色阴沉,哼声,冷冷道:“落入太后手里啦,很好,很好!”
待会厨房中送饭来,海老公只吃小半碗便不吃,翻着双无神白眼,仰塌头只是想心事。
韦小宝吃完饭,心想先睡会,到三更时分再去和那小宫女说话玩儿,见海老公呆呆坐着不动,便和衣上床而睡。
他迷迷糊糊睡会,悄悄起身,把那盒蜜饯糕饼揣在怀里,生怕惊醒海老公,慢慢步步蹑足而出,走到门边,轻轻拔开门闩,再轻轻找开扇门,突然听得海老公问道:“小桂子,你去哪里?”
韦小宝惊,说道:“……小便去。”海老公道:“干不在屋里小便?”韦小宝道:“睡不着,到花园里走走。”生怕海老公阻拦,也不多说,拔步往外便走,左足刚踏出步,只觉后领紧,已给海老公抓住,提回来。
韦小宝“啊”声,尖叫出来,当下便有个念头:“糟糕,糟糕,老乌龟知道要去见那小宫女,不许去。”念头还未转完,已给海老公摔在床上。
韦小宝笑道:“公公,你试武功?好几天没教功无,这抓是什招式?”
海老公哼声,道:“这叫做‘瓮中抓鳖’,手到擒来。鳖便是甲鱼,捉你这只小甲鱼。”韦小宝心道:“老甲鱼抓小甲鱼!”可是毕竟不敢说出口,眼珠骨溜溜乱转,寻思脱身之计。
海老公坐在床沿上,轻轻道:“你胆大心细,聪明伶俐,学武虽然不肯踏实,但如果由来好好琢磨琢磨,也可以算得是可造之材,可惜啊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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