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莺莺吃力地爬到驾驶座，喘口气，心想，这铁疙瘩质量真不错，跟
她这
多年，配件换几套，踩下去力道十足，哐哐作响。
平时最远开到县里进货，城里还没去过，她望望脚下
水壶、
袋馒头，稳稳心神，对拖拉机说：“走，接外孙去。”踩下踏板，突突声中，王莺莺
折腾两天，给最坏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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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老李头敲敲小卖部窗户：“嫂子？”
她忙回：“要什？”
老李头说：“老规矩，包烟。”
“家属来吗？”
脑海里回放医生说内容，每个字都清晰，意思却搞不明白，其中夹杂自己句询问：“医生，
还有多久？”
她记得主任沉默下，说：“半年总有。”
坐公交车回镇上，王莺莺望着车窗外，油菜花和麦田波浪起伏。她心想，小卖部存货，拿出来擦擦灰摆上。以前干脆面总留箱给外孙，他饭不好好吃，啃起干脆面跟大田鼠样，上完高中，他渐渐就不爱吃。现在促销全送掉，回来看他气不气。
想到这里，老太太笑笑，眼睛有点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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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五月份，云边镇花开得最灿烂，王莺莺去趟县城，是镇上护士让她去，反正不远，十几公里，搭个公交车就到。
第人民医院门口，主任直把老太太送出来。王莺莺手中拿着CT袋子和病历本，听他压低着声音说：“放化疗意义不大，你回去跟家属商量下，如果需要，给你安排。意见是……”主任叹口气，继续叮嘱，“你可以考虑中医疗法，不能完全放弃。”
王莺莺回过神，对医生笑笑：“哎，好，谢谢主任。”
后来他说什，王莺莺有些听不清，脚步好像踩在棉花上，虚虚不受力。
她自己叼着根，教训起别人：“少抽点，年纪这大，不晓得照顾身体？”
老李头抬抬眼镜：“买这多年，你不也抽？”
王莺莺把烟摔出去：“二十。”
她个人发会儿呆，动不动就想到刘十三。平日也是时时刻刻想，今天不样，可能来不及。
王莺莺洒水，把地面扫干净，小卖部窗玻璃擦得嘎吱响，走出院子，绕过院墙，后头空地停着拖拉机。柴油够，去外孙那儿，来回两百公里，带几桶备用。
她决定谁都不通知，如果刘十三知道她生病，恐怕要哭昏过去，他这个哭包，做起事绵绵软软，让他做决定，还不如自己来。
之前额头痒，以为虫子咬，涂药膏不管用。镇上护士见到，跟她说：“阿婆，你这边溃烂呀，赶紧去大医院看看，不要搞成皮肤病哦。”
她半夜痒醒，挠，手指沾小片碎皮。想想不对，起早去医院。皮肤科医生居然让她拍个片子，王莺莺以为医院坑钱，老大不乐意。
片子拍出来，医生说：“你重新挂个号，去肿瘤科。”
当时莫名其妙，接着医生们轮流问诊，主任都来，问她，有没有浑身乏力？有没有低烧？抽个血验下吧。
“早点跟家属商量。”
王莺莺点点头。
“肿瘤边缘不清，切片验出来情况不好，恶性，这个你能不能理解？”
“肝癌晚期，你指标太低，这个项项说明给你听。”
“不好手术，转移太快。那不是湿疹，是癌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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