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女儿现在虽然彻头彻尾经过改造,成为个标准人家人,这母亲虔婆气息依旧非常浓厚。世钧看见她比看见姨太太还要讨厌。她大约心里也有点数,所以并没有走来和他招呼。只听见她在堂屋里——坐下来,和个小女孩说:"小四呀,来,外婆教你叠锡箔!喏,这样折,再这样折……"纸折元宝和锭子投入篮中——声都听得见,这边客室里谈话她当然可以听见。她年纪虽大,耳朵大概还好。
这里伏兵刚刚布置好,楼梯上声熟悉"合罕!"世钧父亲下楼来。父亲那声咳嗽虽然听上去很熟悉,父亲本人却有点陌生。沉啸桐背着手踱进来,世钧站起来叫声"爸爸-啸桐向他点点头道:"你坐。你几时回来?"世钧道:"前天回来。"啸桐道:"这向谣言很多呀,你在上海可听见什消息?"然后便大谈其时局。世钧对于他见解点也不佩服,他只是个旧式商人,他那些议论都是从别生意人那里听来,再不然就是报上看来鳞半爪。
啸桐把国家大事分析过之后,稍稍沉默会。他直也没朝世钧脸上看过,但是这时候忽然说道:"你怎晒得这样黑?"世钧笑道:"大概就是回来这两天,天天出去爬山,晒。"啸桐道:"你这次来,是告假回来?"世钧道:"没有告假,这次双十节放假,刚巧连着星期六星期日,有好几天工夫。"啸桐从来不大问他关于他职业,因为父子间曾经闹得非常决裂,就为他职业问题。所以说到这里,啸桐便感到种禁忌似,马上掉转话锋道:"大舅公死,你知道不知道?"世钧本来要说:"听见妈说,"临时却改成:"听见说。"
他们亲戚里面有几个仅存老长辈,啸桐对他们十分敬畏,过年时候,他到这几家人家拜年,总是和世钧母亲同去,虽然他们夫妇平时简直不见面,这样俪影双双地同出去,当然更是绝对没有事。现在这几个长辈个个都去世,只剩下这个大舅公,现在也死,从此啸桐再也不会和太太同出去拜年。
啸桐说起大舅公这次中风经过,说:"真快……"啸桐自己也有很严重血压高毛病,提起大舅公,不免联想到自己身上。他沉默会,便道:"从前刘医生替开张方子,也不知到哪儿去,赶明儿倒要找出来,去买点来吃吃。"世钧道:"爸爸为什不再找刘医生看看呢?"啸桐向来有点讳疾忌医,便推托地道:"这人也不知还在南京不在-世钧道:"在。这次小健出疹子就是他看。"啸桐道:"哦?小健出疹子?"世钧心里想,同是住在南京人,这些事他倒要问这个从上海来人,可见他和家里隔膜斑。
啸桐道:"小健这孩子,老是生病,也不知养得大养不大。看见他就想起你哥哥。你哥哥死倒已经有五年!"说着,忽然淌下眼泪来。世钧倒觉得非常愕然。他这次回来,看见母亲有点颠三倒四,他想着母亲是老,现在父亲又向他流眼泪,这也是从来没有过事──也是因为年老缘故?
哥哥死已经五年,刚死那时候,父亲也没有这样涕泗纵横,怎五年之后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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