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
次对个姑娘表示他爱她。他所爱
人刚巧也爱他，这也是第次。他所爱人也爱他，想必也是极普通事情，但是对于身当其境人，却好象是千载难逢巧合。世钧常常听见人家说起某人怎样怎样"闹恋爱"，但是，不知道为什
，别人那些事情从来不使他联想到他和曼桢。他相信他和曼桢事情跟别人都不样。跟他自己生中发生过切事情也都不样。
街道转
个弯，便听见音乐声。提琴奏着东欧色彩舞曲。顺着音乐声找过去，找到那小咖啡馆，里面透出红红灯光。个黄胡子老外国人推开玻璃门走出来，玻璃门荡来荡去，送出阵人声和温暖人气。世钧在门外站着，觉得他在这样心情下，不可能走到人丛里去。他太快乐。太剧烈快乐与太剧烈悲哀是有相同之点──同样地需要远离人群。他只能够在寒夜街沿上踯躅着，听听音乐。
今天早就在公共汽车站上等她，后来到她家里去，她还没回来，又在她房间里等她。现在倒又在这儿等她。
从前他跟
走两步。"
他们又往回走。世钧道："
要是知道你要抢话，怎着也要把你抢过来。"曼桢不由得噗哧笑，道："有谁跟你抢呢？"世钧道："反正谁也不要想。"曼桢笑道："你这个人──永远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世钧道："将来你知道是真傻，你就要懊悔。"曼桢道："是不会懊悔，除非你懊悔。"
世钧想吻她，被她把脸偏，只吻到她头发。他觉得她在颤抖着。他说："你冷？"她摇摇头。
她把他衣袖掳上些，看他手表。世钧道："几点？"曼桢隔会方才答道："八点半。"时候已经到。世钧立刻说道："你快去吧，在这儿等你。"曼桢道："那怎行？你不能直站在这儿，站个钟头。"世钧道："找个地方去坐会。刚才们好象走过个咖啡馆。"曼桢道："咖啡馆倒是有个，不过太晚，你还是回去吧。"世钧道："你就别管！快进去吧！"他只管催她走，可忘放掉她手，所以她走不两步路，又被拉回来，两人都笑起来。
然后她走，急急地走去揿铃。她那边揿铃，世钧不能不跑开。
道旁洋梧桐上飘下片大叶子，像只鸟似，"嚓！"从他头上掠过。落在地下又是"嚓嚓"两声，顺地溜着。世钧慢慢走过去，听见个人在那里喊"黄包车！黄包车！"从东头喊到西头，也没有应声，可知这条马路是相当荒凉。
世钧忽然想起来，她所教小学生说不定会生病，不能上课，那她马上就出来，在那里找他，于是他又走回来，在路角上站会。
月亮渐渐高，月光照在地上。远处有辆黄包车经过，摇曳车灯吱吱轧轧响着，使人想起更深夜静时候，风吹着秋千索幽冷声音。
待会儿无论如何要吻她。
世钧又向那边走去，寻找那个小咖啡馆。他回想到曼桢那些矛盾地方，她本来是个很世故人，有时候又显得那样天真，有时候又那样羞涩得过分。他想道："也许只是因为她……非常喜欢缘故？"他不禁心旌摇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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