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也受人家欺负,上哪儿去撒娇去?也是跟你样人,样姊妹两个,凭什就这样贱,你就尊贵到这样地步?"她越说声音越高,说到这里,不知不觉,竟是眼泪流脸。阿宝和张妈守在门外,起先听见房内扭打声音,已是吃惊,推开房门待要进来拉劝,后来听见曼璐说什做舞女做妓女,自然这些话都是不愿让人听见,阿宝忙向张妈使个眼色,正要退出去,依旧把门掩上,曼桢却乘这机会抢上前去,横着身子向外冲。曼璐来不及拦住她,只扯着她只胳膊,两人便又挣扎起来。曼桢嚷道:"你还不让走?这是犯法你知道不知道?你还能把关上辈子?还能把杀?"曼璐也不答言,只把她狠命摔摔开,曼桢究竟发着热,身上虚飘飘,被曼璐甩,她连退两步,然后跌跌出去多远,坐在地下,只手正揿在那只破碗碎片上,不禁嗳哟声。曼璐倒已经咖咖踏着碎磁盘跑出去,把房门关,钥匙嗒响,又从外面锁上。
曼桢手上拉个大口子,血涔涔流下来。她把手拿起来看看,看,倒先看见手上那只红宝戒指。她贞操观念当然和从前女人有些不同,她并不觉得她有什愧对世钧地方,但是这时候看见手上戴那只戒指,心里却像针扎下。
世钧……他到底还在上海不在?他可会到这儿来找她?她母亲也不知道来过没有?指望母亲搭救是没有用,母亲即使知道实情,也决不会去报告警察局,来家丑不可外扬,而
且母亲是笃信"从而终",定认为木已成舟,只好马马虎虎就跟鸿才吧。姊姊这方面再加上点压力,母亲她又是个没主意人,唯希望是母亲肯把这件事情真相告诉世钧,和世钧商量。但是世钧到底还在上海不在呢?
她扶着窗台爬起来,窗棂上破玻璃成为锯齿形,像尖刀山似。窗外是花园,冬天草皮地光秃秃,特别显得辽阔。四面围着高墙,她从来没注意到那围墙有这样高。花园里有棵紫荆花,枯藤似枝干在寒风中摇摆着。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见人家说,紫荆花底下有鬼。不知道为什这样说,但是,也许就因为有这样句话,总觉得紫荆花看上去有种阴森之感。她要是死在这里,这紫荆花下定有她鬼魂吧?反正不能糊里胡涂死在这里,死也不伏这口气。房间里只要有盒火柴,她真会放火,乘乱里也许可以逃出去。
忽然听见外面房间里有人声,有个木匠在那里敲敲打打工作着。是预备在外房房门上开扇小门,可以从小门里面送饭,可是曼桢并不知道他们是干什,猜着也许是把房门钉死,把她当个疯子那样关起来。那钉锤声声敲下来,听着简直椎心,就像是钉棺材板似。
又听见阿宝声音,在那里和木匠说话,那木匠口浦东话,声音有点苍老。对于曼桢,那是外面广大世界里来声音,她心里突然颤栗着,充满希望,她扑在门上大声喊叫起来,叫他给她家里送信,把家里地址告诉他,又把世钧地址告诉他,她说她被人陷害,把她关起来,还说许许多多话,自己都不知道说些什,连那尖锐声音听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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