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她上哪儿去,但是也没有约她去吃饭。两人坐辆三辆车似乎太触目,无论什都怕打断情调,她会说要回去。于是就这走着,走着,倒看见前面有个霓虹灯招牌,是个馆子。世钧便道:"块吃饭去,好多谈会。"曼桢果然笑道:"得回去,还有点事。你过天跟叔惠来玩。"世钧道:"进去坐会儿,不定要吃饭。"她没说什。还有好截子路,等走到那里也就同进去。里面地方不大,闹哄哄,正是上座时候。世钧见,忽然想起来叔惠到他家去吃饭,想必已经来。找个火车座坐下,点菜之后,便道:"去打个电话就来。"又笑着加上句,"你可别走,看得见。"电话就装在店堂后首,要不然他还真有点不放心,宁可不打。他拨号码,在昏黄灯下远远望着曼桢,听见翠芝声音,恍如隔世。窗里望出去只看见片苍茫马路,沙沙汽车声来往得更勤。大玻璃窗上装着霓虹灯青莲色光管,背面看不出是什字,甚至于不知道是哪国文字,也不知道身在何方。
他口中说道:"叔惠来没有?不能回来吃饭,你们先吃,你留他多坐会,吃完饭就回来。"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拆烂污事,约人家来,自己临时又不回来。过天他可以对叔惠解释,但是他预料翠芝听就要炸。他不预备跟她争论,打算就挂断,免得万让曼桢听见。她倒也没说什,也没问他现在在哪儿,在那儿忙些什,倒像是有种预感似。
世钧挂上电话,看见旁边有板壁隔出来房间,便走过来向曼桢道,们进去坐,外边太乱。茶房在旁边听见,便替他们把茶壶茶杯碗筷都搬进去,放下白布门帘。曼桢进去看,里面张圆桌面,就摆得满坑满谷,此外就是屋角只衣帽架。曼桢把大衣脱挂上。从前有个时期他天天从厂里送她回家去,她家里人知趣,都不进房来,她脱大衣他就吻她。现在呢?她也想起来?她不会不记得。他想随便说句话也就岔过去,偏什都想不起来。希望她说句话,可是她也没说什。两人就这站着,对看着。也许她也要他吻她。但是吻又怎样?前几天想来想去还是不去找她,现在不也还是样情形?所谓"铁打事实",就像"铁案如山"。他眼睛里阵刺痛,是有眼泪,喉咙也堵住。他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她嘴唇在颤抖。
曼桢道:"世钧。"她声音也在颤抖。世钧没作声,等着她说下去,自己根本哽住没法开口。曼桢半晌方道:"世钧,们回不去。"他知道这是真话,听见也还是样震动。她头已经在他肩膀上。他抱着她。
她终于往后让让,好看得见他,看会又吻他脸,吻他耳底下那点暖意,再退后望着他,又半晌方道:"世钧,你幸福吗?"世钧想道:"怎叫幸福?这要看怎解释。她不应当问。又不能像对普通朋友那样说-马马虎虎-"满腹辛酸为什不能对她说?是绅士派,不能提另个女人短处?是男子气,不肯认错?还是护短,护着翠芝?也许爱不是热情,也不是怀念,不过是岁月,年深月久成生活部份。这想着,已是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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