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在汽车里还是兴兴头头,谈笑风生,到菜馆子里,突然矜持起来,跟在长馨后面,悄悄掩进房间,怯怯褪去苹果绿鸵鸟毛斗篷,低头端坐,拈只杏仁,每隔两分钟轻轻啃去十分之,缓缓咀嚼着。她是为被看而来。她觉得她浑身装束,无懈可击,任凭人家多看两眼也不妨事,可是她身体完全是多余,缩也没处缩,她始终缄默着,吃完顿饭。等着上甜菜时候,长馨把她拉到窗子跟前去观看街景,又托故走开,那童世舫便踱到窗前,问道:“姜小姐这儿来过?”长安细声道:“没有。”童世舫道:“也是第次,菜倒是不坏,可是还是吃不大惯。”长安道:“吃不惯?”世舫道:“可不是!外国菜比较清淡些,中国菜要油腻得多。刚回来,连着几天亲戚朋友们接风,很容易就吃坏肚子。”长安反覆地看她手指,仿佛心意要数数共有几个指纹是螺形,几个是簸箕……
玻璃窗上面,没来由开小小朵霓虹灯花——对过家店面里反映过来,绿心红瓣,是尼罗河祀神莲花,又是法国王室百合徽章……
世舫多年没见过故国姑娘,觉得长安很有点楚楚可怜韵致,倒有几分欢喜。他留学以前早就定亲,只因他爱上个女同学,抵死反对家里亲事,路远迢迢,打无数笔墨官司,几乎闹翻脸,他父母曾经度断绝他接济,使他吃不少苦,方才依他,解约。不幸他女同学别有所恋,抛下他,他失意之余,倒埋头读七八年书。他深信妻子还是旧式好,也是由于反应作用。
和长安见这面之后,两下里都有意。长馨想着送佛送到西天,自己再热心些,也没有资格出来向长安母亲说话,只得央及兰仙。兰仙执意不肯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跟你二妈仇人似,向来是不见面。虽然没有跟她红过脸,再好些也有限,何苦去自讨没趣?”长安见兰仙,只是垂泪,兰仙却不过情面,只得答应去走遭。妯娌相见,问候番,兰仙便说明来意。七巧初听见,倒也欣然,因道:“那就拜托三妹妹罢!病病哼哼,也管不得,偏劳三妹妹。这丫头就是块心病。做娘也不能说是对不起她,行是老法规矩,替她裹脚;行是新派规矩,送她上学堂——还要怎着?照这样扒心扒肝调理出来人,只要她不疤不麻不瞎,还会没人要吗?怎奈这丫头天生是扶不起阿斗,恨得只嚷嚷;多咱闭眼去,男婚女嫁,听天由命罢!”
当下议妥,由兰仙请客,两方面相亲。长安与童世舫只做没见过面模样,只会晤次。七巧病在床上,没有出场,因此长安便风平浪静订婚。在筵席上,兰仙与长馨强拉着长安手,递到童世舫手里,世舫当众替她套上戒指。女家也回礼,文房四宝虽然免,却用新式丝绒文具盒来代替,又添上只手表。
订婚之后,长安遮遮掩掩竟和世舫独出去几次。晒着秋天太阳,两人并排在公园里走,很少说话,眼角里带着点对方衣服与移动着脚,女子粉香,男子淡巴菰气,这单纯而可爱印象便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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