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沙糖罐头肉类水果分头寄与他们。她攒眉道:“每月张罗这五个包裹,怎不弄得倾家荡产?不送便罢,要送,便不能少哪个。来呢,都是亲生,十个指头,咬着都疼。二来呢,孩子们也会多心。养儿防老,积谷防饥,这以后不指望着他们还指望谁?怎能不敷衍着他们?天下做父母,做到这步田地,也就惨!前儿个把包裹打点好,又不会写字,央两个洋行里做事姑娘来帮写。写半日,便不能治桌酒给人家浇浇手,也得留她们吃顿便饭。做饭是小事,往日几桌酒席也办得上来,如今可是巧媳妇做不出无米饭。你别瞧打扮得头光面滑在街上踢跳,内里实在是五痨七伤,累出身病在这里!天天上普德医院打针去,药水又贵又难买。偏又碰见这陆医生不是个好东西,就爱占人便宜。正赶着心事重重——还有这闲心同他打牙嗑嘴哩!前世里不知作什孽,辈子尽撞见这些馋嘴猫儿,到哪儿都不得清静!”
赛姆生太太还说许多旁话,记不清楚。哈同花园篱笆破,墙塌角,缺口处露出座灰色小瓦房,炊烟上升,鳞鳞瓦在烟中淡,白,部份泛色,像多年前照片。
赛姆生太太小名霓喜。她不大喜欢提起她幼年遭际,因此们只能从她常说故事里寻得点线索。她有肚子凶残古典,说给孩子们听,半是吓孩子,半是吓她自己,从恐怖回忆中她得到种奇异满足。她说到广东乡下个妇人,家中养着十几个女孩。为点小事,便罚个女孩站在河里,水深至腰,站个两天,出来时候,湿气也烂到腰上。养女初进门,先给个下马威,在她手背上紧紧缚三根毛竹筷,筷子深深嵌在肉里,旁边肉坟起多高。隔几天,肿地方出脓,筷子生到肉里去,再让她自己根根拔出来。直着嗓子叫喊声音,沿河里上下都听得见。即使霓喜不是这些女孩中个,们也知道她原籍是广东个偏僻村镇。广东穷人终年穿黑,抑郁黑土布,黑拷绸。霓喜辈子恨黑色,对于黑色有种忌讳,因为它代表贫穷与磨折。霓喜有时候高兴,也把她自己说成珠江蛋家妹,可是那也许是她罗曼蒂克幻想。她发祥地就在九龙附近也说不定。那儿也有是小河。
十四岁上,养母把她送到个印度人绸缎店里,卖百二十元。霓喜自己先说是百二十元,随后又觉得那太便宜些,自高身价,改口说是三百五十元,又说是三百。
先后曾经领好几个姑娘去,那印度人都瞧不中,她是第七个,见她便把她留下,这是她生平件得意事。她还有些传奇性穿插,说她和她第个丈夫早就见过面。那年轻印度人为生意上接洽,乘船下乡。她恰巧在岸上洗菜,虽不曾搭话,两下里都有心。他发笔小财,打听明白她来历,便路远迢迢托人找霓喜养母给他送个丫头来,又不敢指名要她,只怕那妇人居为奇货,格外难缠。因此上,看到第七个方才成交。这层多半是她杜撰。
霓喜脸色是光丽杏子黄。双沉甸甸大黑眼睛,碾碎太阳光,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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