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丝悄悄
走
。
九莉继续洗袜子，然后抽噎起来，但是就像这自来水龙头，震撼抽搐半天才迸出几点痛泪。这才知道死亡怎样结
切。本来总还好像以为有天可以对他解释，其实有什
可解释？但是现在阵凉风，是扇沉重石门缓缓关上。
她最不信上帝，但是连日轰炸下，也许是西方那句俗语：“壕洞里没有无神论者。”这时候她突然抬起头来，在心里对楼上说：“你待
太好。其实停止考试就行，不用把老师也杀掉。”
次日早女佣来说唐纳生小姐有请。下楼看见全宿舍人都聚集在餐室，互祝“快乐圣诞”。原来今天是圣诞节，还是正日，过得连日子都忘。
近天花板有只小窗户装着铁栅，射进阳光来，照在餐桌上墨绿漆布上。唐纳生小姐请吃早饭，炼乳红茶，各色饼干糖果。九莉留下几块饼干握在手心里带出去。
自从她母亲告诫她不要跟比比同性恋爱，心上总有个疑影子，这才放心。因为她确是喜欢比比金棕色小圆脸，那印度眼睛像黑色太阳，她有时候说：“让揿揿你鼻子。”
“干什？”比比说，但是也送上来。
九莉轻轻捺捺她鼻尖，就触电似手臂上阵麻，笑起来。
她也常用只指头在九莉小腿上戳下，撇着国语说：“死人肉！”因为白泛青紫。她大概也起反感。
她早走。九莉去上班，中午站长太太送饭来，几色精致菜，又盛上碗火腿蛋炒饭，九莉在旁边阵阵头晕。屋顶上守着两只机关枪男生不停派人下来打听口粮消息，站长说他屡次打电话去催去问，有信息自会告诉他们。
去上班，途中遇见个同学告诉她香港投降，她还不敢相信，去防空站看，个人也没有。
在医科教书个华侨医生出面主持，无家可归外埠学生都迁入个男生宿舍，有大锅饭可吃。搬进去第天，比比还在湾仔没回来，有人来找九莉。
她下楼去，广大食堂里桌椅都叠在边，再也没想到是同班生严明升含笑迎上来，西装穿得十分齐整，像个太平年月小书记。他度跟她竞争过，现在停课，大家各奔前程，所以来道别，表示没什芥蒂？她还真有点怕人看见，不要以为他是她男朋友。比比有次不知道听见人说她什话，反正是把她归入严明升类，非常生气。此地与英美大学样，流行“绅士丙”（ThegentlemanC），不兴太用功。
寒暄后九莉笑道：“你可预备离开这里？”她自己心想回上海，满以为别人也都打
直到下班仍音讯杳然。
美以美会宿舍浴室只装有只灰色水门汀落地浅缸。围城中节水，缸里龙头点点滴滴，九莉好容易积漱盂水洗袜子，先洗只，天已经黑下来，快看不见。
“九莉！”柔丝站在浴室门口。“安竹斯先生死！打死！”
九莉最初反应是忽然占有性大发，心里想柔丝刚来半年，又是读医，她又知道什安竹斯先生。但是面部表情当然是震动，只轻声叫声“怎？”
校中英籍教师都是后备军，但是没想到已经开上前线。九莉也没问是哪里来消息，想必是她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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