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学钢琴?”说时带着奇异笑容,显然视为豪举。
她老拉着手不放,握得很紧。
“愿意她做后母吗?”九莉想。“不知道。”
她想告诉她,她父亲女人都是“燕瘦”而厉害。
二表姑显然以为她父亲很喜欢她,会听她话。
洗脚水来。’哪晓得伺候老爷洗脚,来二去,就背地里说好;来喜也厉害,先不肯,答应她另外住,知道太太厉害。就告诉大妈把来喜给人,夫妻,在南京下关开鞋帽庄,说得有名有姓。大妈因为从小看她长大,还给她办嫁妆,嫁出去。生儿子还告诉她:‘来喜生儿子!’也真缺德。”
自从蕊秋楚娣为出国事与大房闹翻不来往,九莉也很少去,从前过继过去事早已不提。乃德离婚后那年派他们姐弟去拜年,自己另外去。大爷在楼下书房里独坐,戴着瓜皮帽与眼镜,张短脸,稀疏花白字须,他们磕头他很客气,站起来伸手拦着,有点雌鸡喉咙,轻声嘁嘁喳喳句话说两遍:“吃饭没有?吃饭没有?看见大妈啦?楼上去过没?看见大妈啦?”又低声嘱咐仆人:“去找少爷来。去找少爷来,嗯?”他原有个儿子已经十几岁。“楼上去过没?——去叫少爷来,哈?”
乃德又叫韩妈带孩子们到大房小公馆去拜年。那来喜白净朴素,也确是像个小城里鞋帽庄老板娘,对韩妈也还像从前样,不拿架子,因此背后都夸姨太好。
年前乃德忘预备年事,直到除夕晚上才想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张十元钞票,叫九莉乘家里汽车去买腊梅花。幸而花店还开门,她用心挑选两大枝花密蕊多,付块多钱,找钱带回来还他,他也说花好。平时给钱没那爽快,总要人在烟铺前站很久等着。楚娣说他付账总是拖,“钱搁在身上多渥两天也是*。”九莉可以感觉到他恐怖。
“二爷现在省得很,”洗衣服李妈说。
他也是喜欢夹菜给她,每次挖出鸭脑子来总给她吃。他绕室兜圈子时候走过,偶而伸手揉乱她头发,叫她“秃子。”她很不服,因为她头发非常多,还不像她有个表姐夏天生疮疖,剃过光头。多年后才悟出他是叫她Toots。
很不容易记得她父母都是过渡时代人。她母亲这样新派,她不懂为什不许说“碰”字,定要说“遇见”某某人,不能说“碰见”。“快活”也不能说。为新闻报副刊“快活林”,不知道有过多少麻烦。九莉心里
韩妈笑道:“二爷现在知道省。‘败子回头金不换’嚜!”
他这向跑交易所买金子,据说很赚钱。他突然成为亲戚间难得择偶对象。失婚小姐们尽多。
有天他向九莉笑道:“跟到四姑奶奶家去。也该学学!”
四姑奶奶家里有个二表姑,不知道怎三表姑已经结婚,二表姑还没有。她不打扮,穿得也寒素,身材微丰,年纪不上三十,微长宽脸,温驯大眼睛,头发还有点余鬈,堆在肩上。乃德有点不好意思向她勾勾头,叫声二表妹。他和他姨父姨妈谈天,她便牵着九莉手出来,到隔壁房里坐。
这间房很大而破烂,床帐很多。两人坐在床沿上,她问长问短,问除上学还干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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