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事难讲,”楚睇总是说。
要稳扎稳打,只好蹲在家里往国外投稿,也始终摸不出门路来。
之雍化名写封信与个著名学者讨论佛学,由九莉转寄,收到回信她也代转去,觉得这人态度十分谦和,不过说他信长,“亦不能尽解。”之雍下封信竟说他“自取其辱,”愧对她。
九莉想道:“怎这脆弱?名人给读者回信,能这样已经不容易。人家知道你是谁?知道还许不理你。他太不耐寂寞:心智在崩溃。”
她突然觉得定要看见他家里人,忽然此外没有亲人。
九莉听也只得笑笑,想道:“是那张床太挤,想必又有点心惊肉跳,没睡好。”
那次在她这里看见楚娣只皮包,是战后新到美国货,小方块软塑胶拼成,乌亮可爱。信上说:“也想替妻买只。”
“乡下现在连也过不惯,”他说。
她直劝他信不要写得太长,尤其是邮寄,危险,他总是不听,长篇大论写文章样。他太需要人,需要听众观众。
她笑向楚娣道:“邵之雍在乡下闷得要发神经病。”
地方,或是个不巧,碰见人。
“你要为不爱你人而死?”她对自己说。
她看见便衣警探行人在墙跟下押着她走。
为他坐牢丢人出丑都不犯着。
他好像觉得什,立刻翻过身来。似乎没醒,但是她不愿意跟他面对面睡,也跟着翻身。现在就是这样挤,像罐头里沙丁鱼,律朝边躺着。
她去看秀男。他们家还是那样,想必是那位闻先生代为维持。秀男婚后也还是住在这
楚娣皱眉道:“又何至于这样?”
郁先生再来,又告诉她乡下多张陌生脸就引起注意,所以又担心起来,把他送到另个小城去,住在他们亲戚家里。
蕊秋终于离开印度,但是似乎并不急于回来,取道马来亚,又住下来。九莉没回香港读完大学,说她想继续写作,她母亲来信骂她“井底之蛙”。
楚娣倒也不主张她读学位。楚娣总说“出去做事另有功,”言外之意是不犯着再下本钱,她不是这块料,不如干她本行碰运气。
九莉口中不言,总把留学当作最后条路,不过看英国战后十分狼狈,觉得他们现在自顾不暇,美国她又更没把握。
次日早秀男来接他,临时发现需要条被单打包袱。她时找不到干净被单,他们走后方才赶着送被单下楼去,跑到大门口,他们已经走。她站在阶前怔会。只黄白二色小花狗蹲坐在她前面台阶上,只小耳朵向前折着,从这背影上也就看得出它对切都很满意,街道,晴明秋天早晨。她也有同感,彷佛人都走光,但是清空可爱。
她转身进去,邻家个犹太小女孩坐在楼梯上唱念着:“哈啰!哈啰!再会!再会,哈啰!哈啰!再会!再会!”
之雍下乡住在郁家,郁先生有事到上海来,顺便带封长信给她,笑道:“预备遇到检查就吃它。”
九莉笑道:“这长,真要不消化。”
这郁先生倒没有内地大少爷习气,副少年老成样子,说话也得体,但是忍不住笑着告诉她:“秀男说那次送他下乡,看他在火车上路打瞌睡,笑他太辛苦。”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