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接,投掷出去。
两个白底红点骰子在绿绒布桌面上滴溜溜地打着转,象牙牌彼此碰撞哗哗声响,听得久,有末世狂欢味道。数年未闻这穷奢糜烂烟土香气,被这包厢里烟雾缭绕空气浸染神经疼。
到凌晨五点半,沈奚手边上筹码少半。
她心算够数,下牌桌,拜托徐少爷小厮去隔壁看看傅侗文,小厮出去没多会,再掀帘子进来正是被关怀本尊。傅侗文眼底泛红,带七分睡意,披着西装外衣走进包厢,脚步很虚,四下里公子哥都笑着招呼:“三哥难得啊,这时辰还在?”
都以为傅侗文已经离开广和楼,去附近莳花馆睡。
沈先生也顺着这话茬感慨,说那蔡松坡真是想不开人,筹谋着、冒着生死从北京城跑,个肺结核重症病人,转道海上日本、台湾、越南,最后才回到云南老家去,也不晓得是图个什:“非要将战火引到四川。”
徐少爷笑,沈奚始终在窗边看戏台。
徐少爷斥责说:“下来两个,和三嫂要上桌。你们个个也是不开眼,三哥难得交人给们照看,不想着多输点钱给嫂子,连位子也占?”说着,脚踹开个。
大家这才被点醒,簇拥着,把沈奚强行按回牌桌上。
沈奚推拒两句,不再客气,坐下后,跟着把手放到百多张牌面上,搅合几下。
窗口丢下去。
不管丢人,还是还人,都是力道刚好,不偏不倚全扔准。
这要多少年功夫练出来?她好奇地张望,看那把手巾伙计继续往别包厢扔包包手巾。看到后头,察觉隔壁第二官窗户是关着。
他没在看戏?
此时,这里包厢帘子被打开,这回有人带进来三位卸妆妆戏子,有个才八九岁模样,对着几位公子俏生生地行礼,还有三位先生模样人,被人引荐着,去给徐少爷行礼。“这三位可都是大学里教书先生。”
傅侗文低低地应,接过小戏子递来热手巾,把手擦干净。万安搬个椅子在沈奚身边,他坐下,倚着椅背,手臂撑在沈奚背后头,笑吟吟瞧她牌面:“尽兴?”
沈奚将张牌在掌心里,翻来覆去地握着,闻到酒气,郁郁看他眼。身不由己也不能吃酒,这下回去谭庆项要把两人骂个狗血喷头。
心脏病还喝酒……
她心中浮躁,为他喝酒事,不想理他。
四条长龙在牌桌四面码放好。
徐少爷烧烟到半截上,倦懒地打个哈欠:“几时?换大筹码,提提神。”
下人们手脚麻利,说换便换,沈奚手边上象牙筹码翻十倍。
位小公子受不住大筹码,让位。
徐少爷递两粒骰子过来:“嫂子来。”
“不算,不算,”其中个四十岁模样先生双手拢着袖子,文绉绉地见礼,“现下只在高中,过年,要是皇上平叛,是准备要回家。”
徐少爷笑:“家里头在打仗啊?”
“诶,四川,”那先生苦笑,“不太平啊。”
徐少爷遥遥对紫禁城方向抱拳,说:“皇上有十万大军,蔡锷在四川那路军还不到万,以十打,就算不用枪炮,用拳脚也都稳拿胜券。你且放宽心,蔡锷命不长。”
众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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