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
她在上海和平饭店里,手握着去英国船票,等待她是再次留洋之旅。船期未知,前路未明,可至少她眼前餐盘里还有面包。
套用他喜欢麦克白里戏剧台词就是:
To-morrow,andto-morrow,andto-morrow,creepsinthispettypacefromdaytoday,tothelastsyllableofrecordedtime.
明天,明天,又是个明天。天接着天跋涉,直到最后那秒钟。
侗文。
她在上海家大饭店定房间,也定去英国船票。
全世界都在打仗,船期待定。
沈奚在饭店等待着,看川流不息人,尤其是女孩子和女人。这里有刚才新婚不久,丈夫就赴美经商,孤单到此用餐少妇;有大谈m;主自由新派女学生;有私奔被抓回去,送去乡下,又偷逃回上海来混迹在大饭店里和人闲谈恋爱,过夜谋生女人。
每天早晨,她都在等船走消息,又怕真来消息,就没退路。
信,请教授引荐她去英国读书。
除此之外,没第三封信。
他在安排自己前程,又不能用他自己人脉,怕给她带去麻烦,都是在借助谭庆项手。在仁济时,大家看到她是女孩子都会惊讶,这个社会能找到工作女人是凤毛麟角,连留洋归来富家女儿也是嫁人享乐为众。他知她前路艰难,也知她抱负和心思。
她勉力克制着呼吸,手指僵硬着把信叠好,将信封翻过来,塞回去,突然看到封口内蝇头小字:
央央情义,侗文没齿难泯。愿卿鹏飞万里,展鸿图。
三月某个早晨,突然有穿着西装年轻人,步入早餐大堂,手中拿着厚厚摞报纸:“袁世凯退位!”远近哗然,每桌都在抢夺着报纸。
如此消息每日都有,像挣扎溺水者在呼救,喊得久,信人也会减少。
可今日是登在报上。
那个年轻人发完最后张报纸,见沈奚这里有空位,于是对她充满热情地点头示意后,坐在她身旁:“退位,真退位。”
酒店大堂里有人带头欢呼鼓掌,死气沉沉客人们找到情绪宣泄口,都沉浸其中。
热泪涌而上,所有坚强都在这刻被敲得粉碎,溃散千里。
他全记得,昔日她在纽约说过话全记得。他给她那笔钱,足够她用到暮年苍老,可他准备这封信,就是因为记得她回国初衷。
这也是他初次对她自称:侗文。
忍日夜泪再止不住,她右手捂着嘴,拼命去看窗外江面。水面上摇摇晃晃、飘飘荡荡是月影,是灯影,还有艘艘渡江游轮倒影……
三哥,三哥。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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