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侗文久久不语,最后才道:“是这个道理。”
略停会。
他问她:“在烟馆住着辛苦吗?”
她脸压在枕头上,笑着,不答,不想和他聊这个。
辛苦不辛苦,为活命而已。
她酝酿许久,念不出那两个字……不习惯。
“快,”他轻声说,“三哥等着呢。”
僵持好会,她在他逼视下,不得不用几不可闻声音叫“侗文”。肉麻得很,这声先打在自己心坎上。
他细品着,不应,也不评价。
他侧躺在枕头上,目光不离她。
后来万安去各房开窗弹尘。
最后,是谭庆项带着培德归家,嚷嚷着要烧绿豆百合汤防暑。
她喘着气,骨头缝里酥麻酸软,慢慢地,慢慢地,把牙齿间床单拽下去。腿也缓缓地滑下去,从跨在床上到放平。
汗渥着臂弯、腿窝。不管是齿间,还是身下床单,都像在水里浸过回。
盛夏八月,正午里,路人行在日头下都要中暑,他们却是春情无限地在这屋里折腾,纵然有风扇,也像荒原大漠走几个时辰,到此时喉咙是干哑,像被烧红炭熏过。
去耐心时候,总想以做活为借口,把人打发走,寻个清净。岂料培德不吃他那套,你做活,帮你好,比白吃白喝要强。
此刻,两人准是在天台晾晒衣裳呢。
这是谭庆项雷打不动每日洗衣、晒衣时间。
“万安,上来搭把手。”谭庆项喊声贯穿三层小公寓。
“来,来。”万安乐呵呵跑上楼。
开烟馆都非善人,刚被送进去,想是救她义士打通上下关系,她十岁剃光头,蒙头垢面,小布褂子穿着,被养成男孩子。可在那种地方明娼暗妓,喜好兔子也多,有回她被两个烟鬼拖到门板后头,扒裤子,才被认出是女孩子。常去
沈奚也学他,并枕躺着,两两相望。像新婚夫妇闺房相守,从不嫌腻烦。
知在唱。窗边被他留条缝隙,霞飞路上热闹和热浪如潮,从那狭小窗缝里挤着、追着,流到这间房里,直奔着床上赤条条两人来。沈奚感知到痕汗沿锁骨流下去,他也瞧见,给她拭去。
“相看两不厌——”他忽然笑,“唯有沈宛央。”
笑罢,再叹道:“早知有今日,三哥早早把你接入家门,省不少事。”
早先?“早先在花烟馆,没出过门,你在傅家,在六国饭店,在领事馆里……也不会知道还有。”
傅侗文鼻尖轻擦过她,汗湿着彼此:“你再闻闻三哥身上,还有脂粉味吗?”
被翻红浪,枕上留香,全是她。
“叫来听听,叫名字,”他道,“从未听过。”
方才她三哥三哥地求饶着,他忽然有兴致,要从她口中听“侗文”。
“想听。”他催促。
隔着扇门。
沈奚低低地“嗯”几声,骨软筋麻,仓促抓到丝绵床单,扯过来,咬到边角上。断断续续、细细碎碎声响都被丝绵和紧咬牙挡着……
身上热浪层卷过层,她上半身还是白色衬衫,纽扣全开,红唇白齿地咬着丝绵布,是沉香色。
门外是:
万安上楼,万安下楼,谭庆项招呼人去菜场,培德换衣,追着谭庆项出门,万安独自收拾三层公寓,打扫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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