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突兀地说,“父亲死。”
伊恩修士早就死,他死五年,接近六年,你为何现在才来哭泣?不可理喻,简直滑稽,而雷米尔没有笑。他言不发,轻拍着你后背,于是你知道他可以理解你。你没有受伤,没有坏事发生,汹涌情绪却在此刻呼啸而过,你泪如泉涌,仿佛遭受莫大委屈。
“你真好。”你说。
你正在哽咽,正在抽泣,你声音像团皱巴巴、吸饱水纸,可你还是要说。因为雷米尔就是这好。雷米尔在你耳边叹息,“你有病。”他说,低头亲吻你肩。
你们粘在起,像只奇怪连体婴。你们贴在起半个多小时,或者个多小时,你不清楚,你
雷米尔抱着胳膊,爪子陷入皮肤。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你,又在你面前短暂地停顿,仿佛不知道要做什,亦或不确定自己是否要这做。你与他对视,他看进你眼睛,便做出决定。
雷米尔张开双手,抱住你。
你以为他会说什,摇晃你或拍拍你肩膀,对你讲述做出什反馈。你把自己剖开展示给雷米尔,带着点忐忑,等他做出评判。而他对你故事不置词,嘴唇抿得发白,那双有力手抓住你,将你贴到胸口,搂得结结实实。你这才模糊地意识到,让他坐立不安不止是愤怒,在愤怒之下,隐藏着不那显眼恐惧。
雷米尔紧紧抱着你,他胸口贴着你胸口,你感到他心脏下下捶打着你们胸腔。他心跳震颤着你肋骨,他皮肤温暖着你皮肤,皮下奔流血煨热你血流。他抓得这用力,好似松开手他就会坠落,又或者在跌落是你。雷米尔抓住你,将你藏在他怀抱里。
你不记得有别人拥抱过你。
你抱过别人,在有必要时候。你抱起无法行走伤员与孩童,你仁慈地对信徒张开双臂,有口无心地说着那些陈腔滥调。拥抱是安慰和宽恕,你既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宽恕。你行为举止无可挑剔,你思想品德完美无缺,所有人都这认为。自从学会走路,便再没有人牵住你手,再没有人对你伸出手。以诺神父,圣子以诺,谁会拥抱你?谁有资格拥抱你?
雷米尔拥抱你,那感觉仿佛烈日投怀。
光与热在你脑中炸开,嗡声,将你思维打散成片混沌。你想到苹果,想到窗口风,想到落在额头上亲吻,那修女嘴唇干燥而温暖。双手,将你抱起轻轻摇晃手。耳边歌,赞美诗,摇篮曲,睡吧睡吧亲爱宝贝……散落在记忆角落碎片席卷而来,像热潮,像爆炸,像天堂之光。多温暖啊,多温暖啊,你泪水蓦然涌出来,滴落在雷米尔肩上。
“什?”雷米尔惊骇地说,“怎?”
他被你泪水惊动,想要松手后撤。你紧抓不放。他要是后退,你便前进,你手按着他手,你下巴贴着他颈窝,像个大号狗皮膏药。雷米尔终于放弃甩掉你,只是频频扭头,追问你是否还好。你好吗?你不知道。你鼻子发酸,你眼眶发热,你喉咙鼓胀,像被塞满棉花。你不知道你怎。你张开嘴,语言在脑中融化成难以组织单词,当你把它们吐出来,它们听上去也黏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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