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许文军被枪毙消息没令许苏感到伤感,更多却是令他松口气。他脑海里冒出刚在课本上学过句话,北地苍凉,衣冠南迁。
他想回到南方,但苏安娜执拗地不肯回去。
苏安娜打小是娇生惯养大小姐,这种情况下,带着儿子回去投奔父亲应该是最明智决定。但她偏不。这世上两类人活得最苦,类人记性太好,类人太好面子,苏安娜可能两类都占全。
曾有个“到此游”香港老板眼相中苏安娜,想带她回去当小情儿。但小情儿这身份本就见不得光,再多个拖油瓶就更没道理。香港老板意思是把许苏送走,就他俩逍遥快活去。苏安娜也真想过把许苏送回姓许老家去,许文军他爸是被不肖子气死,但许文军他妈还在,老太太个人在乡下种地,多养活个孙子该是不成问题。
但后来不知是操作失误还是良心发现,就没这干。
“你年轻时候没赌过?没嫖过?没险些把家财败光,逼着妈出去卖肉给你还债?”许文军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中气十足,声线特别有穿透力,“龙生龙凤生凤,你要活得到那天就等着瞧,你儿子是贱种,你孙子也会是贱种,这是基因,是遗传,是们许家人骨子里流脏血!”
许苏听得心惊肉跳,手抖,写作业铅笔咔嚓断。
许苏爷爷嫌儿子太吵,担心影响孙子学习,就又进厨房,把他儿子嘴用抹布堵上。打那天起,许苏每晚上都会听见许文军拿头撞墙、拿指甲挠墙声音,那声音又闷又细,直往他毛孔里钻,虽不太吵,却更令人毛骨悚然。
甚至在许文军死后许多年,睡梦中许苏仍会突然听见这种声音,然后浑身冷汗地惊醒。
许苏自诩皮有三寸厚,心似老墨黑,唯有点软肋,就是怕别人骂自己贱种。
香港老板走时候,苏安娜就对许苏说出那句话。
对此,许苏半是感激,半是疑惑。
自那以后,苏安娜改过去柔顺温婉脾气,既没打算再嫁,也没盼人救济。许文军死后留下大烂摊子,她为撑起个家起早贪黑,练过摊,倒过票,做过切合法或不合法小生意,转眼青春不再,美貌消逝。许苏有回看见苏安娜在菜市场里,为缺点斤两猪肝跟小贩对骂,恍惚以为自己看见鲁迅笔下杨二嫂,凸颧骨,薄嘴唇,两手搭在髀间
后来许苏爷爷被这孽子气得脑溢血复发,在病床上拖半个月,死。
许苏爷爷死后,再没有人能治住许文军,许文军继续过着他醉生梦死日子,败光所有家财之后,吃枪子儿。
判是强*杀人,许苏是不太相信。他对自己父亲人品没多大信心,但却认为他没这个必要。许文军占长相大便宜,常有不三不四女人追随身边,白给他都愿意,又何必为裆下点快活去挨枪子呢。
苏安娜也不相信,拼命要替丈夫伸冤。
图什呢?图他吃喝嫖赌,还是图他手不缚鸡,许苏横思竖想穷琢磨,就是没明白母亲到底为什这执着。最后觉得可能还是美色误人,苏安娜打从开始就贪图许文军英俊样貌,就像他贪图隔壁白小姑娘甜甜笑脸,为她摘星捞月、赴汤蹈火,也是句话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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