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易虽是介书生,然生性慷慨尚侠,素好结识朋友,若换旁人提此建议,必定欣然同意。但不知何以,对这美貌如处子王孙公子,他虽极有好感,颇想亲近,却又觉得手足无措,单只坐在他身边,心中便怦怦乱跳,如坐针毡;倘若路同行,那还得?
眼看满屋中人目光灼灼地瞪视着自己,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他又是好笑又是局促,当下抽出手,沉吟道:“晏公子盛情相邀,岂敢不从。只是……在下只有匹毛驴,只怕有些不便。”话出口,连自己也觉得岂有此理,莫名其妙,耳根阵烧烫。
“啊吁!啊吁!啊吁!”也不知是否听到他话,屋外,那毛驴竟高高站起,昂首踢蹄,不住地引吭高歌,以示抗议。
众人愕,哗然大笑。
晏小仙“扑哧”声,嫣然道:“你看,它都不答应呢。”笑靥如花,清丽夺目。
都怔怔地看着两人,满嘴醇酒都化作酸苦馊水,均想:“他奶奶,天下掉下块天鹅肉,偏偏让这只癞蛤蟆给口叼着。”
其时西唐国势鼎盛,奢靡*乐之风极为流行,官宦富商不但广纳美妾,更喜欢蓄养娈童,男风颇盛。
富家公子大多有龙阳之好,喜欢涂脂傅粉,结交美貌少年,光明正大地调风弄月。民间不以为耻,反引为风流韵事,津津乐道。
所以众举子见到这美貌绝俗少年公子唯独对此衣裳破旧乡下穷书生情有独钟,无不又妒又恨,暗自咬牙切齿。
白衣公子对众人视若不见,拉着楚易衣襟起坐下,嫣然笑道:“公子,在下扬州晏小仙,还未请教你尊姓大名?”
那李公子在旁瞧得神魂颠倒,按捺不住。站起身,端杯酒,笑嘻嘻地走过来,对着晏小仙揖礼,抑扬顿挫地说道:“在下洛阳李东侯,也是赴京赶考,没有什毛驴,只有赤兔神驹匹,四驾马车辆。晏公子如若不弃,可与在下结伴同行。路同车共马,促膝谈心,岂不风雅快活?”
众举子听见“李东侯”三字无不哄然。此人赫然竟是当朝金紫光禄大夫、左仆射李木甫侄子!
李木甫深得帝宠,近年来权势愈重,统管吏、户、礼三部,朋党众多,门生遍布,可称本朝大红人。他膝下无儿,因而对侄子极为疼爱。倘若能和此人同行,考中进士决计不在话下。
时满屋骚然,十人之中倒有九人将注意力从这绝美晏公子身上转移到飞扬跋扈李东侯身上,各自思绪飞转,挖空心思想着待会儿如何与他结交,奉承讨好。
唯独晏小仙充耳不闻,眼角扫也不扫他眼。只管笑吟吟地凝视着楚易,牵着他手,柔声央
楚易与他挨得甚近,只觉股冷寒幽香扑鼻而来。那香味奇特至极,宛如月光与流水并舞,寒梅共雪花齐开。
他呼吸窒,直如醍醐灌顶,神魂俱醉,呆呆,方才恍然道:“……在下闽地楚易,是进京赴考。”
晏小仙大喜,拉着他手脆声笑道:“这可真巧啦!也是去长安赶考。楚兄如不嫌弃,咱们起结伴同行吧。”
众人正竖耳倾听,听到此言登时又是阵眼冒金星,恨不得抢过那双纤纤柔荑,大声宣布自己也是上京赶考。
奈何这晏公子语笑嫣然,妙目凝注,对周遭众人熟视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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