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是午后三点钟左右,初冬太阳和煦地照在庭院草坪上,从草坪走下石阶,那里有个小池子,池畔种着许多梅树。庭院下面则是片柑橘地,再过去是条村路,路那边是水田,再往远处是松树林,松树林后面就是大海。坐在房间里看去,大海水平线差不多和胸口齐平。
“景色很美啊。”母亲无精打采地说道。
“大概是空气关系吧?阳光跟东京完全不样,光线好像用绢滤过似。”却由衷感到欢欣。
山庄共有间十席和间六席和式房间,还有间中式起居室,宽敞玄关足有三席,浴室旁还有间三席小间
母亲从来没有向说过如此泄气话,也从未让看见她哭得这厉害过。父亲去世时候,出嫁时候,肚子里怀着孩子回到她身边时候,孩子在医院出生却发现是个死胎时候,生病卧床不起时候,还有直治干坏事时候,母亲都没有露出过这种示弱态度。父亲去世后十年间,母亲依旧心神恬然、和蔼可亲,同父亲在世时模样。在母亲嘘呵关爱下,们也心情爽朗、自由自在地长大起来。可是母亲现在床头金尽、囊无孔方,全都是为们,为和直治,她毫不吝惜,将钱都花出去,如今不得不离开这栋住惯宅子,搬到伊豆小山庄去,跟两个人过起清冷孤寂生活来。假如母亲是个心地不那善良吝啬鬼,老是叱责们,同时只顾想方设法暗藏私房钱话,不管世道如何改变,她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心生伤感,甚至想到死吧?唉,千金散尽是件多可怕而凄惨事情啊,就像掉进不可施救地狱样。有生以来第次切身体会到这点,不由得悲痛难抑,因为过于痛苦,想哭也哭不出来。所谓人生严峻,大概就是指这种情况下感觉吧?只感觉浑身都动弹不得,仰面朝天,像块石头似躺着,动也不动。
第二天母亲面色还是不好,而且不知为什依旧磨磨蹭蹭,似乎想尽可能在这所老宅里哪怕多待会儿也好。可是和田舅舅来,说包裹行李已经差不多都搬送过去,今天就该搬往伊豆。于是母亲只得勉勉强强地穿上大衣,对前来道别阿君和平日经常来往人默默地点头行礼,然后跟舅舅和三个人起走出西片町老宅。
火车上很空,三个人都坐下来。路上舅舅兴高采烈地哼唱着歌谣,母亲则脸色苍白,始终低着头,似乎很怕冷样子。在三岛换乘骏豆铁路,到伊豆长冈站下车,再改乘汽车,大约又坐十五分钟。下汽车后,沿着条较平缓坡道往山方向走上去,到达个小村,小村尽头就是那幢算得上蛮精致中国式山庄。
“妈妈,这地方比想象好。”喘着气说。
“是啊。”妈妈站在山庄门口,眼睛里瞬间也闪出高兴神情。
“首先是空气好,这儿空气清净。”舅舅得意地说道。
“真呢,”妈妈微微笑着道,“好新鲜啊,这里空气真新鲜。”们三个人都笑起来。
进门看,从东京寄出行李都送到,从玄关堆到房间里。
“还有啊,从房间看出去景致非常好。”
舅舅高兴地将们都拉到和式房间让们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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