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竟是母亲最后遗言。
大约三个小时后,母亲去世。秋日静谧黄昏时分,护士为她最后诊次脉,在只有直治和两个亲人凝视下,日本最后贵妇人、美丽母亲走。
面色点也没变。父亲去世时候,面色很快就发生变化,而母亲却丝毫没变,唯就是呼吸停止。停止呼吸母亲和平常也几乎没什两样,很难觉察。脸上浮肿从前天起已经消退,双颊像蜡样光滑,薄薄双唇好像仍含着微笑,比活着时候显得更加妩媚。觉得此刻母亲,就像圣殇中圣母马利亚。
这时,三宅老先生从长冈赶到,立即给母亲注射针。母亲见到舅舅,似乎已没有什遗憾,对医生说道:
“先生,请快点让解脱吧。”
老先生和舅舅互相对视眼,没有说话。两个人眼睛里都闪着泪光。
到厨房里煮锅和田舅舅喜欢吃乌冬汤面,放上油炸豆腐和葱花,加上医生、直治和舅母,共盛四碗,端到起居室给他们,然后将舅舅带来礼品——丸之内酒店自制三明治拿给母亲看,并放在她枕头旁。
“好忙啊。”母亲小声说句。
坐,默默不语,母亲则用块手帕盖住脸下半部,凝视着舅舅面孔,哭泣起来。不过脸上虽是副哭相,却没有眼泪,感觉就像具人偶。
“直治呢?他在哪儿?”
过好会儿,母亲看着问道。
立即来到二楼,对正躺在西式大房间沙发上翻看着新出版杂志直治说道:“妈妈叫你去呢!”
“唉,又要看那种悲恸场面哪!你们还真是能忍受啊。真是神经迟钝,薄情啊!像,其实心里难过得不得,但是身体虚弱,实在没气力守在妈妈身边哪!”
大家聚在起居室闲聊会儿,舅舅舅母因为有事,今天必须赶回东京,给封慰问金,准备和三宅医生以及陪同护士同回去。老先生对留下护士嘱咐各种看护要点,说病人意识仍清醒,心脏也不算特别衰竭,仅靠注射应该还能撑持四五天。嘱咐完,当天他们就乘汽车返回东京。
送走他们,回到起居室,母亲对露出亲切微笑,用轻得像耳语般声音说:“真是忙坏吧。”
她脸上显得炯炯有神,不,不只是有神,看上去甚至有点容光焕发样子。暗想,大概是见到舅舅,心里特别高兴缘故吧。
“不忙!”
也喜不自禁地嫣然笑。
直治面说面穿起上衣,跟起走下二楼。
两人挨着在母亲枕旁坐下,母亲忽然从被褥里伸出手来,默默地指指直治,又指指,然后将脸转向舅舅,双手紧紧合掌。
舅舅使劲点头,说道:“知道!知道!”
母亲这才安下心来,轻轻地闭上眼睛,将手缩回被褥里。
哭。直治也伏下脸,呜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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