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1 / 2）

两年过去，菲利普也快十二岁。如今他已进入预科高班，在班里成绩名列前茅。圣诞节后，有几个学生要前往中学部去念书，到那时，菲利普就会成为班上最突出学生。他已获得大批奖品，都是些纸张很差、没有多少价值图书，但装帧华丽，封皮上还饰有学校校徽。菲利普取得优等生地位以后，就没有人再来欺负他，而他也不再那闷闷不乐。由于他身有残疾，同学们对他取得优秀成绩倒并不那妒忌。

“要知道，就他而言，要得到奖品还不容易，”他们说，“他除死命用功，还能干什呢！”

菲利普已不像早先那惧怕沃森先生，也习惯他那种粗大嗓门；每次校长手重重地按在菲利普肩膀上时，他总隐隐约约地觉察出这其实是种爱抚表示。菲利普记性很好，而记忆力往往比智力对学业成绩更有帮助。他知道沃森先生期望他在离开预备学校时获得笔奖学金。

可是他自意识变得十分强烈。新生婴儿无法意识到自己躯体不同于周围物体，是自身部分；他摆弄自己脚趾，就像摆弄身旁拨浪鼓似，点也不觉得这些脚趾是属于他自己。只有通过疼痛感觉，他才逐渐理解自己肉体存在。而对个人来说，为意识到自存在，他也非得经历同样痛苦不可；不过其中也有差别：虽然们每个人都同样感到自己身躯是独立而完整机体，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样感到自己是以完整而独立个性存在。大多数人在青春期到来时都会产生种落落寡合感觉，但这种感觉并不总是发展到明显地与伙伴们难以投合地步。只有像蜂巢里蜜蜂那样很少感觉到自身存在人，才是生活幸运儿，因为他们最有可能获得幸福：他们起参加各种活动，而他们欢乐，也只因为大家共同享有，才成为欢乐。在圣灵降临节[1]后那个星期，你可以看到他们在汉普斯特德公园[2]婆娑起舞，在足球比赛中呐喊助威，或是从蓓尔美尔大街俱乐部窗口向盛大游行队伍欢呼致意。正因为有他们这些人，人类才被称为社会性动物。

[1]圣灵降临节，复活节后第七个星期日，基督教庆祝圣灵降临节日。

[2]汉普斯特德公园，位于伦敦西北部，面积广阔，有大片绿色草地。

菲利普由于跛足而时常遭受别人戏弄，逐渐失去童年时代天真，转而痛苦地意识到自身存在。他个人情况十分特殊，因此无法运用在通常情况下行之有效现成规则来应付周围环境。他不得不独立思考。他看过许多书，脑子里充满各种各样念头，他对书中意思只是知半解，这倒给他想象力提供更多发挥余地。在他痛苦害羞心理背后，某种东西正在他内心逐渐发展，他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自己个性。但有时候，这也叫他感到异常惊讶；他做事情，有时连自己也不知道缘由，事后回想起来，也片茫然。

班里有个叫卢亚德男孩，与菲利普成朋友。有天，他们在教室里块儿玩时候，卢亚德拿起菲利普根乌木笔杆变起戏法来。

“别瞎摆弄，”菲利普说，“你只会把笔杆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