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让艺术见鬼去吧！”他大声说，“让咱们痛快地喝酒吧。”
“昨晚你喝得够痛快
，弗拉纳
去，在
家咖啡馆露天餐桌旁坐下，要杯苦艾酒。他喝口，直犯恶心，心里却很满足。这种酒味道叫人难以下咽，但精神效果极好：眼下他觉得自己完全是个投身艺术学生。由于空肚子喝酒，不久他就变得情绪高昂。他注视着周围人群，感到所有人都是他弟兄。他十分快乐。来到格雷维亚餐馆时，克拉顿那张餐桌上已坐满人，但是看到菲利普拐瘸地走过来，克拉顿就马上大声地招呼他。他们给他腾出个座儿。晚餐费用低廉，盆汤，碟肉，再加上水果、奶酪和半瓶酒。可是菲利普对自己面前食物并不在意，只顾打量同桌用餐人。弗拉纳根也在那儿。他是个美国人，年纪很轻，身材矮小，欢快脸上长着个又短又平翘鼻子，嘴巴老是含有笑意。他穿着图案鲜明诺福克上衣，脖子上系条蓝色宽领带，头上戴顶形状奇怪花呢帽。那时候，印象派在拉丁区居于统治地位，但是印象派对老画派所取得胜利还是新近事。卡罗路斯-杜朗[2]、布格罗[3]之流仍被人捧出来与马奈、莫奈和德加分庭抗礼。欣赏老派画家作品，依然是情趣高雅标志。惠斯勒[4]以及他整理那套颇有眼光日本版画集，在英国画家及其同胞中间产生很大影响。古代大师们画作受到新标准检验。几个世纪以来，拉斐尔[5]都深受世人尊崇，如今这种尊崇在聪明年轻人眼中却成笑柄。他们觉得他全部作品，还不如委拉斯开兹[6]笔下那幅陈列在国家美术馆里腓力四世头像。菲利普发现有关艺术讨论往往言辞激烈。午餐时遇到那个劳森也在场，就坐在他对面。他是个身材瘦削年轻人，满脸雀斑，头红发，长着两只明亮绿眼睛。菲利普坐下后，劳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突然发表通议论：
“拉斐尔只有在临摹别人作品时，还算过得去。比如，他临摹佩鲁吉诺或平图里乔[7]那些画，就很讨人喜欢，而当他想画出自己风格时，就只是个——”说到这儿，他轻蔑地耸耸肩膀，“——拉斐尔。”
[1]苦艾酒，种黄绿色香味浓烈酒，味略苦而不甜。因该酒具有毒性，1915年在法国和许多国家都被禁止销售。
[2]卡罗路斯·杜朗（1837—1917），法国画家。
[3]布格罗（1825—1905），法国画家。
[4]惠斯勒（1834—1903），美国画家，长期侨居英国，以夜景画、肖像画和版画而闻名，画风受日本绘画影响。
[5]拉斐尔（1483—1520），意大利画家，被视为文艺复兴时期最伟大艺术家之，尤以画圣母像著称。
[6]委拉斯开兹（1599—1660），西班牙画家，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宫廷画师，画风写实。
[7]平图里乔（1454—1513），意大利文艺复兴早期画家，以壁画强烈装饰风格著称。
劳森把话说得那
放肆，菲利普不禁大吃惊，不过他用不着回答，因为这时候，弗拉纳根不耐烦地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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